第20章
皇帝不能背锅,臣子们不愿意帮忙背锅,那这口锅是谁的呢?
自然是你们这群胆大包天,包围朝廷命官、妄图犯上作乱的反贼的!
陆离的募兵虽然因为种种顾虑没有搞得特别大,但是基本的人员配备还是有的,对付目前这些人也是足够的。
属于21世纪大学生的思维让他不愿意就这样草菅人命,尤其是他还曾经跟着张角四处游历过。
一个被朝廷打成反贼的人在用心帮助他们,反而是一个被朝廷任命的官员要杀人,这多荒唐啊。
可对于这个时代的清晰认知,又让陆离清楚自己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他可以找出无数他们这样做的苦衷并予以深切的同情,但他不能让他们在做了这样的事情后全身而退,他不可以开这样一个头。
在这样一个时代,你可以亲民,但作为官员如果让广大黔首失去了对你的敬畏,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每一个王朝的灭亡,都必然伴随着这种敬畏的流逝,也可以说是这份敬畏被求生的欲望、被人群的裹挟压下。
对于这一次的包围,不管是他们因为陆离的某些仁政将他当成了软柿子也好,是被那些之前战乱躲起来,回来却发现自家田地被重新分配的豪强利用了也罢,陆离是必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步的。
就算他要退步,他要怎么退步?
说这件事情都是朝廷对不住大家,我也无能为力?
行了,皇帝得罪了。
说我会尽全力为大家周旋?
他这一周旋,要让下面的县令、县长怎么看,让同层的其他郡守怎么看,又让上面的刺史怎么看!
周旋能不能周旋出一个结果来是未知的,陆离只要周旋就指定没有好果子吃是肯定的!
他摩挲着身侧的佩剑,就在这个时候,石锤突然上前主动要为他分忧。
之前跟在张角身边的时候,陆离见过石锤面对混乱的群众是如何梳的,他知道对方有的从来不只是武力。
面对他此次的主动请缨,陆离思考后点头应允。
得到应允的石锤站出来冷眼环视一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学黄巾贼造反吗?!
被推出来代表回话的那人看起来有几分学识,先是对陆离称呼了一句:府君。
然后看向石锤:我们听说朝廷要增收税金,每亩田要收十钱。
陆离看着对方,隐约瞧出些许熟悉感来。
石锤:是或不是,都不能成为你们犯上作乱的由!
听闻某事便纠结邻里、聚众闹事,你莫不是想要当张角第二吗。
陆离看着石锤又是黄巾贼,又是张角第二,半点都没有往对方要在自己面前展现跟过去一刀两断上想。
他清楚,对方正是因为对张角的无限崇敬才会有这样的言语。
张角带头黄巾起义到底是为了什么,为自己,为权势,还是为黎民百姓?
真相或许是某一种,或许是全部。
但在石锤心中,答案只会是后者。
他崇敬张角,也会学习张角,所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阻止这群人走上死路。
这片土地的人们是近距离接触过黄巾的,也亲眼见证过黄巾贼在与朝廷的战斗中如何一败涂地。
石锤一顶大帽子扣下去,陆离没有给发言之人辩解的机会,挥手让人将他拿下。
眼看着代表发言的被拿下,其余人或恐惧或躁动,明显都在观望陆离的下一步动作,陆离注意到好多人的视线都在看向那位老伯。
陆离虽然《易经》学的被亲爹批判为学到狗肚里去了,但他的生物学学的还是很不错的,比如显性基因、隐性基因,就拿这位代表发言人来将,这双眼睛看眼熟了之后,很快就让陆离联想到了某家豪强。
你们将他当成了为民请命的救星,却不知道这才是真的要害你们的毒瘤!
陆离音色低沉:我且问你们,这人谁人认识,何时认识,认识几时,其言行可与你们相当?
指缝中无泥垢,掌中无茧,莫不是要告诉我他是你们之中从不耕作的例外?
被陆离这么一说,不少人下意识先看向自己的手,再看周围,最后才看向了被陆离手下压着的那个人。
而少数几个早已知晓且保举对方为代表的人,在陆离戳穿后几乎立刻就闭上了嘴巴,生怕自己会被牵连出什么罪名来。
这份沉默看在更多人眼中,似乎变成了根本无人认识他的铁证。
陆离冷眼注视着这场大型表演,黔首从来不是傻子,在面对生存问题上,他们可以成为最具天赋的演员。
他们真的不知道对方有问题吗,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或许装作不知道,他们想要知道的是陆离这个郡守要如何主持这一次的税收,也想知道陆离是否是一个真正的软柿子。
他们是黔首,却也是豪强推出来试探陆离的替死鬼。
第25章 层层包装
这场闹剧在陆离将锅大多甩给那位代表发言的赵氏之人后,对其余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罚了徭役。
可这件事情并未因此结束,那人有问题只能证明群众中有坏人居心不良,那群人有问题是豪强贼心不死,可这都不能改变朝廷下的税令。
这条税令为什么能够逼出黑山贼来,因为它真的会让很多人活不下去。
10钱对于拿得出来的人而言,那真的就是口袋里随便一掏的事情,但是对于拿不出来的人而言,那真的是要卖儿卖女都不够的。
而且朝廷说是要每亩10钱,真收起来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皇帝下令明显就是需要钱了,懂的人自然清楚这里面藏着的是个给皇帝留好印象的大机会,而怎么留好印象呢,那自然是献给(划掉)收税交给皇帝的钱比别人多。
给皇帝的钱不能少,自己是不是要留一点,底下的人收的时候要不要留一点,路上的损耗是不是要算好,这些钱都是谁出,那不都是黔首来出吗。
朝廷要的是一亩十钱,真收起来,五十钱都止不住。
以前朝廷不曾下令,地方官吏与豪强都会横征暴敛,现在人家皇帝下了令了,还不就扯到虎皮可以当大旗了。
尽管朝廷说的是谁有田谁出这份钱,谁有田呢,自然是世家豪强有田。
可如果你指望他们因为有田就真的去出这份钱,那可就太高估他们了。
有些政策看起来好像无伤大雅,可真的落实下来就全都是黔首的苦难。
他们没有任何承担风险的能力,却总有承担不完的风险,上面稍稍的风吹草动,对他们而言便是狂风暴雨。
陆离只是一郡之首,都时刻警醒,生怕自己的错误作为害了谁。
结果自己警醒半点用处没有啊,人家皇帝要任性,你一个小郡守再是警醒有什么用?!
有时候陆离都怀疑这个江山到底是谁家的,自己怎么就在这里皇帝不急太监急起来了,在现代都没被资本家pua过,怎么来到古代反而自我pua在这里尽职尽责起来了。
可不管怎么说,现代不想被pua了不起就是收拾包袱走人,在这里不管不顾可真的要出人命的,好多好多的人命。
现在陆离回想起那篇《陈情表》,那是怎么想怎么后悔,不只是后悔拒绝了中央的任命,更后悔的是如果没有上书那篇《陈情表》,此刻《剑指宦官,意在皇帝》的骂人表就已经递上去了。
他爹说的真是对的,有些话就该骂出来,憋屈着只能越来越憋屈。
面对皇帝是注定不得不憋屈了,但面对某些人可不代表他还要憋屈下去。
想到那位赵氏棋子,陆离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不是想要田地吗,不是不承认我的分田结果吗,不是拿黔首当替死鬼吗?
好啊,那就顺便为你的田地交一下税,为我的政绩出一点钱,为广大黔首们送一下死吧。
某些算计失败的豪强们还在分析失败原因,准备再接再厉、下次继续,可他们已经没有下次了。
当门府被攻破,奴仆婢女们的哭喊由远及近,各种吵嚷之声逐渐响于耳畔,不少人的黄巾ptsd简直瞬间发作。
怎么了怎么了,是黄巾贼又来了吗?!
好消息:来的不是黄巾贼。
坏消息:来的是郡守的兵。
这tm的还不如是黄巾贼呢,被黄巾贼杀了还能蹭一个为国捐躯,被郡守杀了,你就反省反省自己犯了什么罪吧。
这其中自然不缺少不服要申辩的,哪怕认命好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啊。
但陆离既然下了狠心,哪里会慷慨的送他们一个死而瞑目呢,就让他们带着一肚子不解合并着那些阴谋诡计一起下地府好了。
黄巾贼既然杀不干净你们,那就让我来!
也该感谢之前的黄巾将这些人的武装力量解决了个七七八八,陆离安排下去的行动完成的非常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