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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还存心讽刺他。
  他不接受这种定性。他知道他身上有很多标签——“格陵好几代人看着长大的宝贝”,“itoy的大公子”,“维特鲁威的ceo”……今天接受采访时,对方还拟了几个夸张到让人一看就皱眉不已的标题给他和戚具迩挑选,目的是打造人设,渲染气氛,加强宣传力度。
  但他从来没有用这些所谓的身份压制过她。
  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power imbalance,他才是被忽冷忽热,戏谑玩弄的那一方。
  危从安一把攥住了贺美娜意欲缩回的手腕。
  如果她是这种态度,那他也不要所谓的专业和体面了。
  作为一个理智谨慎的男人,他不是不知道——如果和她在一起,亲情,友情,道德,原则,廉耻,这些就统统都不能要了。
  在“to碧”吃饭的时候,他说起奥达的谢格达尔山上有一根著名的恶魔之舌,窄窄的一长条岩石,直伸到ringedalsvatnet湖上方,足足有七百米的落差。他从山顶停车场出发,徒步了四个小时,走上去看哈当厄尔峡湾的壮丽风景。等他下山时才发现角落里有一块不起眼的告示牌,告诫游客为了生命安全,不得走近边缘照相,以免不幸葬身于这世界上最奇妙的地理景观之中。
  她单手支颌,听得很认真;见实在抓不住他的把柄,最后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哪一天我去了,一定要坐在舌尖上照一张相。”
  闻言,他心里一动,微笑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
  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冲他很快地吐了一下舌尖。
  他现在就站在恶魔之舌的边缘。
  稍有不慎就会坠落,身败名裂于他最销魂最刻骨铭心的一段人生经历里。
  他说:“好。你过来。”
  她不能否认,其实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她不要反直觉的理性判断,也不想为了商业谈判步步为营。事实上她从一进门就想大发脾气,但又被长久以来所接受的教育禁锢着不能太任性,所以才故意顺从,故意纵容,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再会心一击。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他什么反应。真挚地忏悔,慌乱地找补,或者尴尬地道歉?
  统统没有。
  他反而更坚定地抓住了她,两个人一起裹挟在这失序的洪流里,然后一路摧拉枯朽到了无可挽回。
  在“to碧”吃饭的时候,他说参观欧特维尔修道院时的趣事,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床边喝过的蜜运香槟,粉红色气泡附着在杯壁上,不断地从杯底升起又破裂。她生物化学这门课学得还行,现在还能随手写下来香槟酒气泡的产生机制——一摩尔的葡萄糖先是通过十步连续酶促反应变成两摩尔的丙酮酸,之后在酿酒酵母中进一步酵解成为二氧化碳和酒精。
  他转过头来问她,口吻中带着一点促狭:“你听我说话听得好认真啊。”
  他趋身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提示她:“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她说:“是啊,我在想,最严谨的生化反应,产生了最虚幻的泡沫。”
  说完她立刻警惕地捂住耳朵。她看见他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
  他好笑又好气地把她的手拿下来:“我说你的耳朵很安全。”
  她现在就站在幻之泡沫的中心。
  稍有不慎就会破裂,万劫不复于她最沉沦最离经叛道的一段人生经历里。
  她说:“放手。”
  这个夜晚他们没有喝酒。可是彼此的眼角眉梢都分明带了丝丝醉意。
  他没有放手,反而手指上移,轻轻触碰着她柔软的掌心——她总是在最强硬的话里藏着最温柔的心。
  突然,安静的包厢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服务员来上菜了。
  门并没有关,一推就能进来。她一怔;而他的眼神没有片刻离开她,只是扬声阻止:“等一等。”
  就着她的手,他把那片朝鲜蓟吃了下去。
  从二十年前隔着一扇门他吃了她扔过来的奶糖,到自由之路上他吃了她推过来的马卡龙;从一个月前他吃了她递过来的荔枝,到今天他又吃了她喂过来的朝鲜蓟。
  美娜,你看。
  你满足了我所有的欲望。道德并没有因此而沦亡。
  他又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才松开。
  他扬声道:“进来。”
  开胃菜撤下去,接着是前菜。一小片烘烤到刚刚好的金黄色脆面包片上面,交叠铺着数层薄如蝉翼的绿蜜瓜和红火腿,顶端点缀着一小撮黑色鱼子酱。
  浓烈的撞色所造就的视觉冲击,让人不禁好奇会带来怎样的口腹享受。危从安拈起那块面包,整个放进嘴里。
  看上很贪婪的前奏,却在进口后变作文雅的品尝,甚至于边说边吃的时候没忘了拢手成拳,掩在唇前:“唔……这个有趣。快尝尝。”
  哪有人用“有趣”来形容一道食物?
  “你中午没吃饭?”
  他还以为她今天晚上再不会和他说话了。虽然她的口吻中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讥讽,但危从安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吃了。你呢?”
  “吃了什么。”
  “和张家奇戚具迩一起吃了点塔可。”
  他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是她一问就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中午吃的什么,和谁一起吃的:“中午事情比较多,没什么时间慢慢吃。”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工作的,生活的,哪怕只是天气,饮食这些家常,什么都想和她分享。譬如逛街明明是苦差事,定制西装量尺寸又很琐碎,但是讲给她听就觉得还好,甚至希望有机会可以陪着她一起去逛一逛,告诉她自己放左边所以西裤的左边会预留多一点空间虽然她不一定想知道这种知识。
  至于为了宣传造势所作的采访,因为事先已经对过内容,所以变得有些例行公事;倒是第一次化妆卸妆让他的脸不自在了一下午——在tnt时这种拍摄往往只通过各种补光和后期修图就完成了——但讲给她听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激烈的,平淡的,都会在她的倾听中变得样样有着落。
  “你知不知道你的脸过敏了。”听他说完,她才悠悠开口,一派过来人的语气,“我看不是朝鲜蓟,也不是中午的食物造成的。可能是卸妆油的原因。”
  他一愣:“很明显?”
  她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手边放着一个叠起来的口罩。刚才之所以会靠近他,也是因为看出来了一点异样,想再看清楚一点。
  结果他——哎,不说也罢。
  刚过了排卵期欲潮的贺美娜对于危从安满脑子都是那些她很熟悉的东西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有点不合时宜:“是不是风一吹,就又痒又疼。”
  其实还好。男女在这方面的敏感度和忍耐力确实不同。不过既然她表现出了关心,他就配合地承认了所有症状:“没错。”
  作为久病成医的过敏患者,没道理袖手旁观。贺美娜从包里拿出一支寸来长的药膏递给他:“我一过敏就用这个。植物配方,没有激素。你先涂一小块皮肤试试效果。没问题的话晚上睡觉前涂全脸。你这看起来不算严重,明天应该能好。”
  “好。谨遵医嘱。”他擦了擦手,接过那支药,“怎么涂?你教教我。”
  她又拿出一支独立包装的细棉签给他:“先抹一点在眼角或者唇角试试。如果可以承受,其他地方的皮肤也可以。”
  他接过棉签,微笑:“你很喜欢用这种小小的棉签。”
  她当初给他摘隐形眼镜就用的这种。她也想起来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这是婴儿棉签,比一般棉签更柔软洁净。”
  危从安又问:“不小心弄到眼睛怎么处理?”
  “你不至于这么不小心吧?说明书上说可以用大量清水冲洗。”她又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给他,“没有问题了?”
  为了凑满减优惠,她给力达买包时自己也挑了个简洁百搭的单肩包,入职明丰后一直当做通勤包来使用。这个包看着迷你内部空间很大,有好几个口袋,方便她分门别类地放一些零碎日用品。
  危从安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过敏药膏,棉签和镜子——居然都是从只有半本书大小的包里拿出来的。
  “你的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你就说你还要什么。”
  他说:“还要你。”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把包放在膝上,低头去认真地翻:“我找找有没有。”
  他唇角上扬,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他也很期待她到底能找出什么来。
  翻了一会儿,她认命地将包轻轻一扣,然后抬头看着他。
  她说:“好。你过来。”
  他几乎是立刻起身,乖乖走至她身边坐下,又很自然地把脸凑了过去,就好像当初她帮他取隐形眼镜一样。只不过这次她有着相反的命令:“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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