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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你说错了。还有第三种可能。”
  “什么可能?”
  “想想看孙悟空取经路上遇到的那些有背景的妖怪。是不是都被神仙接走了?就算有什么,岑院士肯定会力保到底。”
  “你说的也有道理。”
  “不会等很久的,让我们拭目以待……”
  “对了,你们觉不觉得今年国庆发的米和油没有去年的好……”
  “嗯。还是东北大米好吃……”
  “其实还不如发钱……”
  “发钱是不可能的……”
  薛院长回到办公室,想了想,打了个电话要袁成铨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他们中午都没有午休的习惯;袁成铨很快过来。
  薛院长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吃过了没有?喝点茶吧。”
  两人对坐喝茶时,薛院长拿了几份项目申报文件给他:“估计还有一两个星期就会公布了。你先准备起来。”
  “谢谢薛院长。我会好好准备。”
  其实他们两个都很不喜欢这种披着谈话外衣的思想工作,所以薛院长说了没有几句,袁成铨很有礼貌地打断道:“薛院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也觉得是我举报了鲁堃?”
  薛院长真挚地看着这个年青人的眼睛:“我相信不是你。你不会这样做。”
  袁成铨道:“让我去主持鲁堃的项目本来就是违规操作。不管是谁举报,我相信都只是行使同行的监督权而已。没什么可指责。”
  薛院长道:“没错。所以鲁堃他也接受得很好。他比得起,输得起。”
  袁成铨笑了笑,道:“我也没有输不起。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输在水平不够,而是输给了盘根错节的学阀势力和情绪大于理智的性别对立。”
  薛院长脸上仍是挂着笑的,声音却冷了下来:“袁博士。请慎言。”
  袁成铨讥笑道:“我知道后者是个不能说的议题。但是岑院士有没有在科腾项目中为自己的学生大开绿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薛院长放下茶杯:“你确定要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八个字作为证据?要知道一旦举报,一旦闹大,所有工作都要暂停,等待审查。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后续项目的申报——何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袁成铨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贺美娜那边。从鲁堃到评审。现在您也是。不对,您是从一开始就站在她那边。”
  薛院长道:“我从一开始就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袁成铨道:“您一开始的选择是贺美娜,并不是我。不是吗?”
  薛院长流露出疑惑的神情:“谁在搬弄是非?没有那回事。我在青年学者论坛唯一想签约的只有你。”
  袁成铨不说话;薛院长叹了口气,起身将杯中残茶泼在盆栽里。
  “可能正因为如此,我对你的期望是很大的。明丰是一家杰出的企业。格陵理工是一所高水平的大学。你是一个有着无限潜力的年青人。”她温和地说,“我相信深思熟虑之后,你会做一些配得上明丰,配得上格陵理工,配得上你自己的行为。”
  袁成铨不是没有深思熟虑。
  事实上,他在工作中的每个决定,无论是给学生开会,安排实验计划,还是带学生做实验,分析实验数据,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鲜少一时冲动。
  他在实验室一直工作到六点多,才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开始写一封新邮件。
  方方正正的办公室里,方方正正的办公桌对着亮亮堂堂的玻璃门口。袁成铨不喜欢这种一览无余的布局,千里迢迢地从香港家中运了一架屏风过来,隔在桌与门之间。
  据说这种布局在风水上未必好。但他很喜欢坐在这架屏风后面收寄电邮,早上一次,晚上一次。
  也许是薛院长绵里藏针的一席话拉扯着他,这次的邮件没有上次写得那么轻松流畅。
  他写写停停,最后还是放下鼠标,起身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
  突然,敲门声响起。
  他以为是学生来汇报工作,扬声道:“进来。”
  那人推门进来。
  高跟鞋笃笃的声音令袁成铨放下了咖啡杯。
  不是学生。
  来访者的倩影隐隐约约地印在屏风上,轻盈地一绕,来至桌前,将右手轻轻地搭在他的鼠标上。
  那只手做着咖啡色的美甲,甲面上绘着精致的拉花。
  袁成铨的视线从白净的纤手移上去;一张明妍的俏脸,对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好久不见。”她声线柔和,一如丝绸划过袁成铨的心上,“请我喝杯咖啡吧。”
  可能是因为薛院长事先已经谈过话,也可能是因为袁成铨对马林雅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总之马林雅只用了一杯咖啡的时间就打消了他举报的念头;但是面对另外两份质疑他们食蟹猴实验合法性和真实性的匿名举报,高工可是连夜整理好一整箱原始数据去申辩的。
  除此之外贺美娜在格陵大学官网上的科研主页一周的访客量超过了过去一年的访客量。
  知网上论文的下载量也随之水涨船高。
  马林雅很直接地在一次晨会上问贺美娜:“从新增下载量来看,如果有一百多个人拿着放大镜查你的论文,我们需要担心吗。”
  “需要的。”见参会人员全部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贺美娜认真道,“他们可能会嘲笑我的论文致谢幼稚简单到如同小学生习作。”
  她说:“别的完全不用担心。”
  危从安随即对jenny道:“贺博士所有的致谢打印一份出来给我。”
  贺美娜对他的举动很介意:“危总确定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我没有任何嘲笑你的意思,纯粹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危从安道,“虽然我觉得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万一真发生了你所担心的事情,我们至少要知道如何应对。”
  散会后贺美娜把危从安叫住,追问他到底打算如何应对。危从安见其他人都走了,一边翻着刚打印出来的致谢一边气定神闲地说:“大不了把小学生贺美娜的作文本贴出来,证实你其实有进步。”
  贺美娜霍然起身:“你敢——等一下。你想过没有,这不是丢我的脸。这是丢我的作文老师,也就是你的妈妈,丛老师的脸。”
  危从安瞟了她一眼,好整以暇地吹起了口哨;贺美娜听那旋律是“我有一只小毛驴,从来也不骑”,正是小学生贺美娜习作中的一篇:“……危从安!”
  危从安站了起来,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竖起一根食指在唇间示意她噤声,倒退着走出了会议室,留下气得七窍生烟的贺美娜。
  事实证明贺美娜的担心确实多余。并没有谁嘲笑她的致谢写得不走心。学术上的无懈可击已经可以让绝大多数的质疑者闭嘴,至于干巴枯燥的致谢就像美人颊上的几粒雀斑,无伤大雅。
  甚至于文学素养的缺失有时反而会让一位学者显得更有人性,更可爱。
  唯一受伤的只有危从安。
  因为他在一篇论文中看到了她感谢mr. chi(戚先生)的spiritual support(精神支持)。
  他大为吃味,一回到家就缠着贺美娜表态:“……我对你不仅有spiritual support,还有financial support(资金支持)吧?”
  贺美娜一边赶着作业一边小声嘟哝:“再给你加一个sexual support好不好。”
  “什么?”危从安把耳朵凑了过来,“我没听清。”
  “没什么。”贺美娜停下敲打键盘,摸了摸他的头顶,又挠了挠他的下巴表示肯定:“谢谢你的支持。非常感谢。”
  说完她继续写作业去了;危从安仍然坐在桌角,一会儿摸摸笔筒,一会儿拍拍书架:“只要你认可就行。我不需要被写在致谢里面。完全不需要。”
  贺美娜“嗯”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发封信给编辑。我刚投稿的那篇论文要重新写致谢。”
  “等一下。你……已经把我的名字写进去了吗?那倒也没有必要特别删掉它。我能接受。”
  “你接受?接受什么?我没写。我只是试试你。”贺美娜看了一眼笑容凝固在嘴角的危从安,毫不留情地指出,“真虚伪啊。明明就很希望我把你的名字写进去,对吧?但是这种具体到个人的致谢我再也不会写了。”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说,“万一分手会很尴尬。”
  危从安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还会被二次伤害。
  “……贺美娜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啊?我刚才说话了吗?你幻听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重新说一遍。”
  “没说过话怎么重说一遍……呀!你干嘛!我不要横着走了!不要了!”
  “给你一点sexual support。”
  “……现在不行。我要赶作业……”
  “我帮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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