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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苏幼仪打了一会算盘,“一次付清将近两千贯......亏他们敢想。”
  “钱掌柜不能久用。”
  桃溪不忿道:“就是!自家酒楼都要做亏本生意了,他竟然还悠哉自得!”
  苏幼仪摇头:“不止是这个。”
  桃溪睁大了双眼,“还有什么?”
  苏幼仪推开算盘,随手拿起桌角一支玉簪,通体碧绿的兰花簪子上有一道丑陋的裂纹,泛着白,看起来还有很多灰尘沁入那道裂痕。
  她道:“钱掌柜,与张员外,恐怕合作很久了。这次我回来了,打草惊蛇,他这是打算吃一次大的就跑。”
  桃溪不可思议:“您是说,这次的价钱,竟然是钱掌柜和别人商议好了的?”
  苏幼仪点了点头。
  桃溪忙问:“那该怎么办?”
  苏幼仪将手中簪子扔出,她道:“施嬷嬷教过我,管铺子最重要的便是用人,疑人不用。”
  玉簪从她手中脱出,掷入一旁杂物罐子里,发出一声脆响,碎了一罐子。
  忽然,窗外有小丫鬟来禀报:“姑娘,季府的管家又来送请帖啦。”
  桃溪道:“这位季公子还真是锲而不舍,整日里不是看花就是游湖,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紧接着她问苏幼仪:“小姐,还像往常一样拒了吗?”
  拢了拢烟粉绣金的袖口,苏幼仪喃喃道:“人生地不熟......”
  她抬起头道:“把请帖拿进来。”
  桃溪纳罕:“小姐,当真要去?”
  苏幼仪笑道:“认识了人,就是要拿来用的。”
  -
  江迟序已经在姑苏住了一个月,他走过苏幼仪曾经住过的老宅,又去了苏家祖坟祭拜。
  姑苏景致好,难怪苏幼仪心心念念要抛下他回来。
  可是她为何没问问自己,是否也
  喜欢姑苏呢?
  她不问,在他面前演了许久,悄声跑了,她定是恨自己。
  江迟序看着苏幼仪每日忙在各家铺子中,他忽然发现,从前粉雕玉琢,遇到事情只知道抹眼泪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她变得坚韧、果断,慢慢的,她不需要他了。
  离开压抑的郡王府,离开伤害过她的自己,苏幼仪现在定然很快活吧。
  自从那日苏幼仪与季纹舒在湖心亭分别,二人便再也没见面,听说季纹舒仍不死心,每日都送请帖去蝶园。
  但是苏幼仪全都拒了。
  想到这,江迟序轻轻舒了一口气。
  终归,苏幼仪与他刚分开,不可能那么快就移情别恋的。
  他要继续等待时机,等她气消了,再出现在她面前,放下所有不安与躁动,耐心地劝她同他回家。
  苏幼仪,永远是他的妻。
  门声响动,打乱屋内沉思,江迟序从书案无数公务中抬起头,跳动灯火下,依稀可见他眸光浅淡,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是眉头舒展。
  苍许感觉得出,自家主子难得有几分舒心的情绪。
  男人端正坐着,周身气质冷冽,他很白,冷峻的脸上只有唇边一抹浅红才将他衬得有几分气色。
  自从世子妃一声不吭跑了之后,苍许觉得,自家主子便少了几分人气,平日里在屋内若是不点灯,便像孤魂一般。
  苍许顿住脚,默了默,忽然后悔这么着急进来禀报了。
  “何事?”
  苍许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小:“世子妃......她......”
  往日就连杀人都不眨眼的苍许此刻有些迟疑。
  江迟序已经脸色很差,他冷声道:“说。”
  “世子妃接了季纹舒的请帖,相约今日午后游湖。”
  苍许半天没得到回应,忐忑着退了出去,刚掩上门,就听见屋内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
  第63章 醋大吃特吃
  八月初的天气渐渐凉了,落日余晖中,苏幼仪穿了条荔枝色彩绣团花纹长裙,搭了一件浣花锦的褙子,衬得整个人朦胧静谧,面若桃花。
  桃溪跟在她身后,看着苏幼仪垂在脑后的珊瑚步摇轻晃在细腻颈侧,鲜红的珊瑚在雪白的肌肤上轻轻扫过,若点点海棠开遍。
  真叫人看得晃了眼。
  桃溪稍微追上几步,悄声道:“小姐,奴婢倒是觉得,季公子家世好、人也好,既然他心里有您,不如试着多接触接触,说不定......”
  苏幼仪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还当真了?”
  桃溪疑惑。
  苏幼仪默了片刻道:“季纹舒是姑苏豪绅,年纪轻轻便子承父业,人虽然纨绔了些,但也是正经富家公子,有大好前途不奔,竟愿意与我纠缠?”
  她捻了捻腕上玉镯,“我不过是个孤女,手中产业单薄,还嫁过人。”
  虽这么说着,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惋惜之色。
  苏幼仪继续道:“他不过是见色起意,心猿意马,等新鲜劲过了,自然将我抛之脑后。”
  桃溪低着头想了一会,道:“那小姐您此番与他会面,竟只是为了燕春楼么?”
  “自然。他贪色,我求门路,很公平。”
  说着,苏幼仪嗔了一眼桃溪,“成日里想什么呢?”
  桃溪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奴婢想着,您不能总是为了世子神伤,若是能觅得新欢,便可以再展笑颜了。”
  神伤吗?苏幼仪闻言顿了顿脚。
  桃溪没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道:“小姐您在奴婢心里,人又美,心还善,聪慧、坚韧,无所不能!再来十个季公子、世子,您都配得上!”
  被这话逗笑了,苏幼仪由桃溪扶着从蝶园角门上了马车。
  季纹舒早就等在燕春楼雅间内。
  天气虽凉了,季公子的象牙折扇却不曾离手,他有一搭没一搭晃着扇子,嘴角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位苏姑娘自京都郡王府来,若是他的消息没出错,她与那日渊明湖那位不速之客......应当是夫妻。
  世子爷当真好雅兴,追夫人都追到姑苏来了。
  看这样子,苏幼仪恐怕还不知道。
  钱掌柜亲自挪动到雅间奉上一坛冠群芳,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季公子,您怎么来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季纹舒的思绪瞬间被打断,敛了笑意看着眼前泛着油光的钱掌柜。
  “钱掌柜,别来无恙。”他的脸上瞬间又换上十分客气又十分疏离的笑。
  钱掌柜作势要坐下,紧接着季纹舒道:“燕春楼酒菜好,南来北往的贵人都要来这里坐坐,方才我便看见几位京都的人,生意不错啊钱掌柜。”
  钱掌柜还没沾到椅子,又重新站好笑着答道:“哎呦,可不是。许是近来新出的几道菜十分合京都的口味,我看有些贵人一连来吃好几日。”
  季纹舒点点头接着问:“你们东家近来忙得很,好像不怎么往燕春楼走动。”
  钱掌柜听他提起苏幼仪,语气里难掩不屑,今日中午被苏幼仪奚落一顿,他心里还暗暗记着呢。
  “可不是,我们这位东家呀,分明还是个小姑娘,正是钗环脂粉绕着的年纪,哪里顾得上这些?这些日子一旬能来问一次就不错啦,还是得我劳心劳力。”
  季纹舒挑了挑眉,脸上笑意散了些,道:“钱掌柜,我喜甜,劳烦去后厨嘱咐嘱咐,多放些糖。”
  钱掌柜连连答应殷勤着跑出去才反应过来,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被打发出来了?
  房间里重新回归安静,季纹舒放下手中折扇站起身来到方才钱掌柜差点坐下的椅子前。
  伸手调换了椅子的位置,将那把差点沾了钱掌柜的椅子换到了远一些的地方,苏幼仪一会坐不到的位置。
  做完这些,他重新懒散坐回椅子内,拿起折扇轻轻敲打桌面,静静沉思,平日里总带着笑的一张俊俏脸庞此刻有些认真。
  苏幼仪与那位既是和离,也该断干净了。
  他这人随心所欲惯了,从小到大,唾手可得的东西太多,生活像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
  季纹舒常常觉得这世间挺无聊的,无聊到只要有一丝涟漪,他都想抓住仔细研究它的纹路、动态。
  蓦然出现的苏幼仪便是这涟漪,他越看越沉沦,越接触越觉得......
  有些可爱。
  那位尊贵的世子爷都将人气到姑苏了,还有什么胜算?
  破镜还想重圆么?
  既然世子不把握机会,那就别怪他季纹舒占得先机了。
  倏尔门声响动,苏幼仪走了进来,卷入一袭杏花香气,她的声音落入季纹舒耳中,像甜蜜丹桂:“季公子久等了。”
  季纹舒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平日里总慵懒垂着、玩世不恭的眼睛里亮了亮,但很快又掩去,他道:“苏姑娘,坐。”
  今天的菜有些甜,苏幼仪吃了几口便轻轻皱了皱眉放下筷子,脑子里将漫步春的事情捋了一遍又一遍。
  “季公子,我今日来,有一事相商,若是你能帮我,今后定少不了你的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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