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应该都杀了。
杀了连婉。
杀了平嘉这只愚蠢的半妖!
他面无表情回身,再也不似桑泠那个少年气的小师弟,他冷声道:
“大师姐不会死的。”
华赢眼神微动,而后还是一副了无生气,他道:“今日已是第七日。”
他一字一句说的尤为苦难,“我们还未找到桑泠。”
平嘉此刻异常冷静,一双竖瞳坚定万分,“师姐受的是十方咒,只有七日可活是小鹤门宗主所说,可众仙宗都在那,没有一个人知晓,为何他知晓。”
相珩仙尊看他一眼,神情哀伤。
平嘉字字凿下:“一介小宗门宗主,他能知道什么?”
华赢心底升起一抹希望,可有很快消散,“可无药仙尊也未曾质疑过。”
平嘉讥讽一笑,“不过是无知。”
院门被打开,被他称为无知的无药仙尊站在门口,注视着平嘉。
平嘉脸色丝毫不变,只冷冷看过去。
无药仙尊毫无情绪看他,而后道:“老夫无知,可还是要通知你们,桑泠找到了。”
相珩仙尊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脸上神情扭曲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华赢相比之下还算得体,只一双拳紧握死死不肯松开。
唯有平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竟生出了怯意,不知如何面对。
相珩仙尊急切地往外走,拖着无药仙尊让他指路,“桑泠在哪?”
无药仙尊动也不动,“就在宗门内。”
华赢脸上不自觉出现了笑意,“我找了她许久,没想到竟一直在宗门,如此骗我。”虽说着桑泠骗他,可他神情却是愉悦至极。
平嘉像是下了好大决心,就连要如何祈求师姐原谅都以想好。
他会听话做自己的,师姐说的她会爱本来的他,只要师姐回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他会杀了连婉,向师姐谢罪的。
这般想着,平嘉脚步更快,只怕没能第一个见到桑泠。
相珩仙尊与华赢也速度飞快,他们从不知要见桑泠竟会生出惶恐来,待会儿要如何和桑泠道歉,他们之间又要如何解除心结,他们还有好多好多要弥补的。
不过无妨,只要桑泠回来再找到连婉,他们就会有许多许多时间向桑泠请罪。
没关系,以前一切都会没关系的。
他们身后,无药仙尊冷硬声音传来。
“桑泠在仙墓。”
仙墓,只葬为苍吴仙府做出巨大贡献之人。
相珩仙尊师尊曾于百年前葬在那里,死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再过百年,他又将桑泠的衣冠冢立在那里,与他师尊仙坟立在一起。
左边墓碑刻着尊师之墓,右边刻着爱徒之墓,只有将桑泠葬在他师尊身旁,他方能安心。
立桑泠衣冠冢时,他取了一杯酒敬他师尊,絮絮叨叨在坟前念着让师尊在地上好好照顾桑泠,都是亲传徒孙一定要好好照顾。
桑泠跌落鬼渊后,他一日里要去好几趟仙墓,不是给他师尊施加压力在地底好好照顾徒孙,就是在桑泠衣冠
冢前交代一定要跟紧师爷,不要害怕。
华赢也时常跟着一起过去,每每都是一言不发听他絮叨,平嘉从来不去,他总是坚信桑泠还活着,即使桑泠命灯灭了也始终相信她还活着。
愚蠢的可笑,可平嘉愚蠢的设想竟然成真了,只不过中间隔了数年,又隔了个小师妹连婉。
今日才惶然想起,他有多久没去过仙墓了,有多久没去他师尊仙坟那里拜托照顾桑泠了。
好像连婉入门才一年,他就再没去过,他好似都忘了,桑泠回来,他竟然也没想起那座衣冠冢,没有将那衣冠冢撤掉。
活人设个衣冠冢,该有多不吉利。
如今桑泠衣冠冢是什么样子,许久未去或许满是杂草慌乱不堪,相珩仙尊脚步更快,喃喃开口:
“她怎么去了这种地方,伤重去那多太不吉利。”
华赢也好似想起那座衣冠冢,立刻道:“”今日就把那座衣冠冢撤了,实在晦气。”
无药仙尊拉住他们,道:
“不必了,桑泠死了。”
第23章 本尊忘了告诉你,你活不……
桑泠死了。
真是个笑话。
简直是个大笑话。
无药仙尊的话还在继续,“那衣冠冢不必撤了,今日派上用场了。”
他掷地有声,可这话就是轻飘飘的进不到耳朵里。
华赢惶然抬眸,扯了抹笑,“药长老,不要骗我们了。”
无药仙尊冷冷看了他一眼,独自往仙墓走去。
相珩仙尊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仙墓的,只知他回神时已到了仙墓外。
仙墓那里不知被谁又立了个小小的衣冠冢,冢前立了块简朴的墓碑,整个衣冠冢看着十分简陋,简直让人发笑。
简朴墓碑刻了几个并不好看的字,‘桑泠之墓——挚友桑泠刻’
奇奇怪怪的墓词,奇奇怪怪的墓碑,可平白刺的人眼睛生疼。
墓碑前静静躺着个人影,一袭白衣未着珠翠,身形薄弱就好像时刻要陷进土里,相珩仙尊突然觉得自己老眼昏花了,什么也看不清晰。
那样安静躺在的那里的,怎么会是桑泠。
明明几日前,她还有力气为自己鸣不平报不甘,如今连婉是妖族奸细被查出来,她应该站起来指着他们鼻头骂,骂他们识人不清,骂他们愚蠢不堪。
那了无生气的身影,怎么会是桑泠。
身后,淼淼和张凡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见到墓碑前的人影,跌跌撞撞越过相珩仙尊跪倒在碑前。
淼淼悲痛哭声传来:“大师姐!”
张凡背过身流泪,竭力忍住哭声。
碑前是谁,似乎十分了然。
连一丝让他们自我欺瞒的机会也不曾给。
离碑前不过十步距离,可每一步踏出相珩仙尊只觉愈发难以呼吸,等距离近了,他的呼吸已经彻底凝住。
是桑泠没错。
是桑泠的尸首。
华赢手中不知何时攥了把石剑,是桑泠右阁里的石剑,石剑本钝,可攥在他手里,却伤人的厉害。
他上前,将食指放在尸首鼻下,微风吹拂,那一瞬间竟似呼吸。
可他清楚知道,没有。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和往日里他无波无澜相看的那些尸首一般无二,为何换上桑泠就不行了呢。
白乌、陈笙也来了,身后跟着的是所有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这是一场不约而同的哀悼。
他们默不作声,眼中的悲痛却将所有情绪说尽。
苍吴仙府大师姐死了,没死在凶险万分的鬼渊,死在平静祥和的苍吴仙府。
相珩仙尊双腿如灌铅,走了许久才走到尸首旁,桑泠宛若睡着般十分安详,面色依旧红润,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醒来。
相珩仙尊等了许久,还是没能等到桑泠活过来,只是在日头里做了一场她会醒来的幻梦。
梦醒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原来那日小鹤门宗主预言七日,竟分毫不差,可他却连一丝挽回的机会都未曾预告。
无药仙尊叹息,连声音都苍老半分,“掌门,早日将桑泠安葬了吧,这样的闹剧她看也看够了。”
相珩仙尊抱着尸首一言不发,双目仲然。
白乌率先跪下,此刻他已是满脸泪水,他抖声高喝:“白乌恭送大师姐!”
此刻不再分什么内外门弟子,所有弟子同他一般尽数跪下,高喝:“我等恭送大师姐!”
相珩仙尊终于松了手。
无药仙尊刚要差人收敛尸首,忽然间沙士纷飞,再一睁眼,尸首已到平嘉怀中。
他死死凝望怀里那张脸,突然笑道:“师姐没死。”
无药仙尊蹙眉喝道:“平嘉,让你师姐入土为安吧!”
平嘉竖瞳立起,丝毫不避讳是在宗门全数人面前显出半妖痕迹,他露出利齿,疯魔般喊叫:“师姐没死!”
华赢伸手,想要取回尸首,“平嘉,你冷静点!”
平嘉将尸首抱的更深,他满目癫狂,“我如此该死,师姐未曾杀了我怎么会死?”
相珩仙尊紧紧蹙眉,“平嘉,你说什么胡话!”
平嘉扯唇,露出一种天然的残忍,“我该死,大师兄该死,师尊你也该死,师姐就该回来杀了我们的,她在鬼渊不也活着回来了吗,为什么这次不行。”
华赢深深闭眼,残忍揭破他幻想,“为什么不行,鬼渊那次我们不见桑泠尸首,只见命灯熄灭,可如今桑泠尸首就躺在你怀里,你还有如何骗自己!”
相珩仙尊也无力垂手,他艰难开口:“让你大师姐入土……为安吧。”
平嘉站着冷漠而视,原先相珩仙尊为桑泠立的衣冠冢被重新打开,只待将尸首放进去。
华赢走到平嘉跟前欲取尸首葬下时,意外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