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们还不快把这疯婆子拉下去!”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打老二媳妇!”
  黄氏一声令下,一直跟在后面观察战局,吃惊程度一点儿不必众人少的叶青釉眉间微皱,立马要护住白氏,省的自家阿娘手上。
  可足足几息时间过去,完全没有人来对白氏出手,不由得让叶青釉一愣。
  叶青釉站在白氏身侧往屋中众人的脸上看去,霎时间便明白事情到底如何——
  屋内的男人们,叶老二,叶老三正在和叶守钱僵持。
  此时虽不忌男女大防,可哪怕是没有僵持,叶老二叶老三二人也不可能真的上前来拉扯大嫂,真要是传出去,不但白氏没办法做人,连叶老二叶老三也要遭人唾弃。
  这二人尚且如此,坐在主座上本就看似奄奄一息的叶老爷子自然更不可能有什么举动。
  屋内唯一能互相扯皮动手的女眷里,叶家三房的叶婉儿是小辈,不能也更不愿拉扯大伯母。
  叶家三儿媳妇蓝氏早早在白氏扇洪氏巴掌的时候,便拉着女儿躲在了最后头,比婆婆黄氏躲的都远,甚至隐隐有将黄氏挡在自己身前的架势。
  一贯和婆母同一个脾性的洪氏,是被打的那一个。
  而一群人里面按道理来说最乖顺听话,最能响应黄氏话的,正巧是打人的那一个!
  所以黄氏出声发话之后,一时之间竟没有能响应的人来,具是面面相觑。
  黄氏恨的牙根痒痒,巴不得自己上去给白氏两个大耳瓜子。
  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见往日里温柔到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白氏,如今和疯魔一样,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一把薅住了洪氏的头发,狠狠又甩了几个巴掌。
  “啪!啪!啪!”
  巴掌声声声落地,归于实处。
  比巴掌更响的则是白氏隐含悲恨的声音:
  “我和老大就算是以后穷死,饿死,也不用你这把我闺女卖去做妾的...娼妇,接济!”
  “谁稀罕你儿子扶棺!”
  “你儿子就留着给你扶棺!”
  一声‘娼妇’,算是把白氏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全部都给发泄了出来。
  她从未这么恨过,也从未这么骂过一个人。
  连这两个字都是搜肠刮肚,学着黄氏平日里骂天骂地的模样骂的。
  可,她也从来不知道——
  骂人,原来是如此畅快的事儿!
  洪氏挨了打,原本占着人高马大的优势,就想要奋起反击,可被拿捏了头上的头发,又听了白氏这明显有指向意思的责骂,不知是否因为心虚,整个人的气势瞬间便弱了下来,面上又挨了好几下:
  “你是怎么知道青丫头是被卖去做妾——”
  “等等,别打了,别打了!”
  “救命,不是我......”
  听到自家闺女名字的白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是几记重招,打的洪氏鼻青脸肿,连连喊着救命。
  混乱中,洪氏边挨打边跑,朝着黄氏的方向节节败退。
  脸上青黑交加的黄氏再也没了刚刚指天骂地的派头,甚至不敢对上自家大儿子,大儿媳妇,以及叶青釉的眼睛。
  叶守钱就算是再傻,也从二弟妹的反应中看出来些许东西,一把推开面前阻拦的叶守财叶守富两兄弟,几步冲到母亲黄氏面前,颤声问道:
  “娘...难不成,是你要卖青丫头?”
  第39章 唱红白脸的‘戏子’
  “你在放什么屁!”
  黄氏虽不敢对上眼神,可嘴上却不饶人:
  “你这当儿子的,还敢问上你老娘话来了!?”
  “也亏得我早早就看出来你是个不孝的,不然的话,现在被这老大儿子逼问,可算是往我心伤狠狠挖了一刀!”
  “天杀的,天杀的,我这心口好痛,一定是要被气死了.......”
  黄氏按照惯例干嚎着,可笑的是,这一回,却没有人理会他。
  这丝毫不让人意外。
  往日里黄氏如此哭嚎,通常都只是为了逼叶守钱和白氏妥协。
  如今最会妥协的人不再妥协,在场之人里面自然也不会有几个人真心实意的管她究竟是否真的心口痛,是否真的难受,又需不需要找大夫。
  眼见没有能逼退叶守钱,还让这大儿子眼中的怒火更甚,黄氏罕见的慌了神,愣是难得挤出几滴眼泪来,捂着脸接连不断地啜泣,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这副姿态若是换成在场年轻一些的妇人做,哪怕是往日里给人印象不错的老太太做,倒还真有几分叫人怜悯的意思。
  可这些,黄氏都不是!
  那时不时偷偷从指缝里偷眼斜人的模样,要几分滑稽就有几分滑稽。
  坐在黄氏旁边的叶老爷子实在没有看过眼,大吼一声,阻止了这一场闹剧:
  “别吵了!”
  黄氏脸上两颗可笑的薄泪还没划过脸,被这声音一吼,便在中途消失殆尽。
  叶老爷子震怒之下,咳嗽声不绝于耳:
  “什么做妾,究竟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不敢接话,不敢言语。
  叶青釉诧异的眼神在叶老爷子面门上溜达了一圈,只有一个念头——
  老爷子难不成不知道这件事?
  没有人回话,叶老爷子面上怒容更甚:
  “老婆子,你说。”
  骤然被点到的黄氏明显是吃了一惊,捏着手中的帕子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老爷子黑着脸,视线扫过黄氏,又落在不远处还被白氏死死揪着头发的洪氏身上:
  “老二媳妇,你来说。”
  被点了称呼的洪氏无措,情急之下闷头往白氏的方向冲撞了几步,白氏吃痛卸力,洪氏这才得了喘息的机会,一手死死抓着自己被抓散乱的头发,一手护着自己肿胀的头,哭道:
  “爹!我冤枉,这事儿我本是不知道的......”
  黄氏的脸,在听清洪氏哭诉的话语之后,霎时间便黑的可怕。
  叶老爷子和黄氏本就并排坐着,洪氏再眼瞎,也不可能瞧不见婆母的脸色。
  洪氏只得咽回了原本要吐出口的话,翻出别的狡辩之语来:
  “天大的冤枉!”
  “分明是先前柳府管家来收罗下人的时候,看中了青丫头,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又说青丫头伶俐,又说青丫头相貌好,温柔,乖巧.....总之把青丫头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那管事儿的说,他们主子缺个伶俐的丫头服侍,青儿这么好,她去指定能行,能讨主子喜欢,指不定还能得大笔的赏钱,大哥家那时候正做不出瓷器,也摸不出去外边收瓷器应付差雇的银钱来,我这不就做了个牵线搭桥的吗?”
  “我又不是管事儿,哪里知道他们买下人是要去干啥,这事儿怎么能冲我来呢?”
  洪氏这时候倒是知道哭了,哭的也比黄氏要真上许多,摸着被白氏薅秃一片的碎发眼泪楚楚,当真好不可怜.......
  因为她是真的怕了!
  她是个泼皮破落户出身,上头爹早死,娘亲给人缝补衣服,编点儿竹编过活,又有一个混不吝的兄长,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这样的家里长大,在市井里面自然也没有吃亏的时候。
  刚刚白氏打她,两人绞打在一起的时候,洪氏虽然被揪住了头发,可却不是服输的性子,自然也是朝着白氏不显眼,但又肉疼的地方掐了好几把。
  可白氏全然是疯了的模样,一点儿都不畏疼,相反,她越是用力,白氏也越是用力,手上狠劲儿是她从未见过的狠...或者说‘恨’!
  这白氏,分明是狠毒了她,存着死志要来打死她的!
  洪氏在这头哭哭啼啼,黄氏见洪氏一人担了责任,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老大夫妻俩不知道是外面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倒上家里质问起弟妹,质问起我们来了。”
  “也不想想......当初要卖青丫头,你们夫妻俩也是自己点了头!”
  这一句话算是戳到了叶守钱夫妻俩的肺管子。
  不但是白氏的眼泪霎时间决堤,连叶守钱的眼睛也是红了。
  叶老爷子听了一圈,总算是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些天说让青丫头去当丫鬟,原来实则是那管事儿在骗人,买丫鬟,买回去...磋磨,对吧?”
  “老大,你和你媳妇也别怪谁,终归青丫头是有福气的人,没有真过去当丫鬟,况且谁人能知晓高门大院里面的内事儿.....唉!”
  “你们受委屈了。”
  叶老爷子长叹一声,愣是把叶守钱原本悬停在眼中的眼泪都给逼了出来。
  叶老爷子咳嗽了几声,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温和:
  “今晚来这儿说要分家,就是为了这误会吧?”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误会,咱们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事儿过不去?”
  “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终归咱们一家子才是最亲近的,说什么分家,都是没影的事儿......都散了,回去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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