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叶守钱如今说只要一间屋子,甚至还是一间老屋,连提都没有提起龙窑和田地,着实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
  分家可是大事,需要红纸黑字写下来印手掌,以防万一,叶老爷子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叶青釉低头细细回忆了一会儿家中的情况,有心想为新的小家谋划一些钱财,让爹娘不至于太辛苦,可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说话。
  理由无他,一切都因为——
  想要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难了!
  叶青釉没有记错的话,原本在叶青釉太爷爷那辈的时候,叶家田地还是在自家人手上劳作的,叶老爷子年轻时候也干过不少活计,早点身子骨还好的时候,还拿过年轻时候种田的小趣事来逗孙子。
  后来为什么租给佃户呢?
  因为太远了!
  田地远在城郊,若是光靠脚步,一来一回走路便要小半天脚程。
  叶家终归是匠人之家,没有把式,在田里花光力气,也种不出填饱肚子的米粮来,更惨的是连原先能温饱的烧瓷都没时间做......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不是该做的事情。
  按叶青釉的规划,叶守钱今后不会有伺弄庄稼的时间。
  虽然说确实可以要一部分田地到手,再转租给佃户......
  可这样一来,丈量土地,寻找佃户,分家这段时间内佃户们田地里的收成,这都是需要耗神的事儿。
  况且寻找靠谱老实的佃户,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情,起码在下次差雇交货期前,这一大堆事情,是办不完的。
  而这个时间点,对叶青釉的计划来说,则是非常关键的时间点。
  那田地本就不多,再则还要几兄弟同分,与其为了几十两的银子掰扯,还不如放弃,提高分家的成功率。
  若是今日能成功分家,往后的日子里面,多少良田也能有,完全不必再揪心几亩田地。
  至于龙窑......
  摇钱树不可能交给叶守钱,就如同太阳不可能从西边升起。
  田地是开口可能会有,而龙窑是开口也绝对没有。
  完全没有必要自取其辱,和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徒费口舌,最后抠抠搜搜的掰扯下来一块指甲盖.....
  这样叶青釉也难受,那失了指甲盖的人也觉得恶心,越想,难免越会作祟。
  家中的银钱,自然也是这个道理。
  叶守钱若是说想要钱,叶老爷子这位当家人必定会把掌管一家子钱财的黄氏叫来,而黄氏是真的能做出拿一个铜板扔在地上,说出‘便宜你了’这种话的人。
  综上所述,叶守钱的选项,其实从来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屋。
  要老屋,不但是为了让一家三口有个短暂的容身之所,也是因为那里承载了一家三口太多或美好,或苦涩的回忆。
  叶青釉心中叹了一口气,叶守钱点头,算是应下话。
  叶老爷子微微颔首: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把老屋给你。”
  不要别的,只要一间老屋。
  这可比他们原先想的要少的多。
  叶守财叶守富两兄弟对视一眼,见叶守钱如今这么‘上道’,显然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巴不得现在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叶守财唇边浮起一抹笑意,捻着胡须,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既然老大想要的东西已经想好了,那就来说说你往后怎么给阿爹敬老钱吧?”
  “一年准备给多少米粮,又准备给多少银钱?”
  第43章 贴钱分家
  敬老钱?
  给叶老爷子的米粮?
  这些又是什么?
  他们一家三口为了尽快分家,甚至已经都不准备要家产,只求一个尽快脱身,怎么如今叶老爷子他们反倒还要向叶守钱伸手要钱?
  叶青釉面带震惊的抬起头,却见在场之人,甚至连叶守钱及白氏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等等......
  理所应当?
  叶青釉心中打了个突突,赶忙在脑海里面细细寻找,可算是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讨要敬老钱,是必须有的流程。
  尤其是当老人自己有炉灶开火,不待在儿女家中的时候,敬老钱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所谓的敬老钱,就是赡养费的另一种说法。
  就如叶青釉前世里,未成年的小孩子,年迈的老人家都可以通过正规渠道争取自己的抚养费,赡养费一样,都是官府认可的事情。
  叶青釉前世看过的各种小说电视剧里,分家就是将一个大家庭现阶段有的东西平分成几份,而后每个人各执一根苗,分完家后皆大欢喜,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说句实在话,这些其实都是假的。
  不,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现实的分家情况,远没有如此简单。
  大家庭的经济通常掌握在十分有话语权的人手中,由一个人或者少数几个人分配......
  这其实,就是集体经济。
  钱财米粮同进同出,多赚的人指定吃亏,少赚的人却少不了一口吃食。
  所谓的分家,除了户籍上新起一列,承担一份全新的责任之外。
  最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另起新灶,自己有管自己小家的‘权利’,不必再事无巨细,赚来的每一分银子都交到公中,被其他人吸血。
  换句话说,有一定的自由度,但却绝对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叶青釉前世里面,也有一些骨子里烂透,为老不尊的老人年轻时曾经苛待自己的孩子,可年老之后,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求孩子赡养自己。
  大部分的孩子自然是不肯的,可每当这时候,便有很多劝人大度的人跳出来调节,你一言我一语逼人‘就范’。
  要是再不服气,一纸诉讼......审判结果却也多是偏向老人。
  如今的风气,差不多也就是后世的这种情况。
  分家另过,只能在明路上屏蔽兄弟们的吸血,却无法彻底摆脱有血缘之亲的老人。
  否则的话,若是真的不管不顾,如今的时代,一个‘孝’字便能压死个人。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压死人,并不是说只有外界的指指点点。
  这个时代是真的会抓入牢狱之内,严刑以对,更严重一些,诸如忍无可忍对父母动手,或者对父母言语过激者,甚至会被抓去流放,以全上位当官者的稽考。
  所以,无论是赡养钱,还是敬老钱,其实就是同一个名目,而且都是必须给老爷子的。
  这件事唯一的回转余地,其实就是.......
  “阿爷,阿爹出门前有提过,咱们家中如今一点儿银钱也没有,本就是准备先拿那些原本要分给他的田产顶上几年的敬老钱。”
  叶青釉纳头便拜,声音是脆生生的清甜:
  “至于以后.......”
  “阿爷也是知道咱们家里穷到叮当响,田产,炉窑,甚至家中的银钱也半分不曾到咱们的手上,阿爹的手伤也没好,咱们家实在是拿不出来那么多——”
  叶青釉直起上半身,正要开始施展拳脚,视线猛然和满脸茫然,云里雾里的白氏对上,顿时觉得实在有些头疼,便又再次磕了下去,声音也带了几分恳切:
  “......不过阿爷毕竟是阿爷,咱们家哪怕是苦自己,也不能苦您和阿奶,咱们愿意勒紧裤腰带,一年给您二老一两银子,或是十担稻谷米。”
  这便是叶青釉所说的回旋余地——
  敬老钱是必须给的,可给多少,却是可以商量的。
  哪怕是偏向老少,将孝心这件事已经钉死在律法里的朝代,也不会固定每家每户每人必须将全部的体己钱全部上交给老人。
  说到底,做人做到最后,其实全凭良心。
  叶青釉的前世,亦是如此。
  虽然律法判决受委屈的孩子,仍然必须赡养不宽不仁的老人,但同时,也有一个‘最低阈值’。
  一两银子,其实并不算特别少。
  若是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从头干到尾,小灾病什么的都不算,一年也最多攒下几两银子,出一两银子敬老,对老人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叶家这种人又多,又有谋生手段的工匠家,赚的自然比在田间地里刨食的人家多一些,对一两银子可能看不太上眼。
  可也远远没到一两银子掉地上不捡起来的程度。
  再则,于情于理,叶家兄弟三个,按理来说也不该将赡养老人的事儿全部都推给叶守钱。
  所以,叶青釉其实是往最低的价钱报数,探知探知彼此的底线。
  买菜也会你来我回,如今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有回旋的余地。
  果然,叶青釉说出口后,自觉价钱远不到心里价位的叶守财一时间便先一步在叶老爷子出声前跳了出来,光听声音也知道对方有多暴跳如雷:
  “一两银子?!”
  “老大媳妇,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还有你,老大!!!爹娘养你一场,平白拉扯你到这么大,你就给这点儿钱打发走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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