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明礼年纪小,磕碰也是常有的事......”
  越明礼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柳三爷继续说道:
  “下次再去夜市,找个家丁陪着去,一定能将准备送的东西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越明礼继续点头:
  “就是就是。”
  柳三爷再度发力:
  “四两银子虽然对普通人家来说不少,可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也就是一盏茶,一盘点心的事儿,明礼贤侄的父兄虽然是清流,可应该也能体恤明礼的爱物之心。”
  “况且我瞧着这些小瓷件儿确实是新奇的紧,从前在龙泉里从未见过,四两银子着实是不多的。”
  越明礼点头点的已经有些头晕:
  “就是就是......诶,还真如那小娘子所说,从前没有,独她一人有?”
  这一唱一和,连越缜这一惯面无表情的人也不自觉弯了些许嘴角:
  “我倒不是指责我这表弟乱花银子.....而是我知晓他出门前身上只有四两。”
  “刚刚他那两种新奇的玩法,柳三爷也是听到了,你觉得他这种孤注一掷的玩法.....难道是可取的吗?”
  柳三爷这几日一直被柳家派来作陪,已经习惯了这位节使话中含锋,常会说出颇值推敲话来的事情,当下便沉默一瞬,才轻声道:
  “破釜沉舟,亦是贤能。”
  若是柳家其他人在,听到这样敲打的话语,一定会附和越节使的话,可柳三爷偏偏不同。
  这话,显然是肯定了越明礼的所为。
  越缜不置可否,再次取杯,吹去热气:
  “好,即是如此,只要三爷不介意,你们以后做一家人,也才算是好事。”
  这话说的算是石破天惊,柳三爷当即就是一惊,下意识看向站在更前的越明礼,刚刚还咋咋呼呼的越明礼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来时就有被嘱咐过。
  柳三爷一时之间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连话都说不太清楚:
  “这,这事.......”
  “这事我知道。”
  越明礼很是坦然,将那只被越缜觉得丑的‘丑鸟’取了出来,双手奉给柳三爷:
  “父兄来时便有交代过,三爷膝下无子,可发妻故去后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娶,我家里父兄众多,越柳两家又算亲家,便有意让我入柳府,与您打个商量,看需不需为您承嗣。”
  “这是我昨夜在摊位上瞧见的鸳鸯水盂......我来时在汴京也听过您的丹青是一绝,尤其擅绘山水,寄情忠贞之物,所以便想到了您,为您将其带来。”
  柳三爷抖着手接过鸳鸯水盂,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那光洁的釉面,好半晌才道:
  “好,好好。”
  越明礼见长辈接过,脸上也是一喜,挠了挠头正要开口,却听柳三爷再度说道:
  “可...诸位来这里也有几日了,怎么如今才说起这件事?”
  “两位老太太那边......”
  越缜连眼神都没动,薄唇微抿,饮下一口茶水:
  “原先只是有这打算,叔父交代我这件事,我自然也得先知道柳三爷是怎么样的人。”
  “两位老太太何时告知,这事儿不急。”
  “毕竟,之所以让明礼给你承嗣,没有去选同样无子的柳二——”
  越缜唇边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衬的那张隽秀的脸越发冷冽:
  “就是因为三爷与柳大柳二,并非一母同胞。”
  甚至如今能得他一部分的礼待,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柳三爷手抚鸳鸯水盂,一时间脸上变幻莫测,好半晌才明白其中机锋:
  “大老爷在汴京城中难不成......”
  越缜没有多言:
  “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柳三爷几乎可以算是整个柳家唯一一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介意多说一句。
  也正如越缜所料,听到话的柳三爷几乎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好半晌才抬眼望天,叹道:
  “山雨欲来.....”
  越缜起身欲走,又记起一件事,指了指被柳三爷抱在怀里的鸳鸯水盂:
  “并非横刀夺爱,只是此物少见,先借来一用,若是确有闲趣,晚些贵人出巡,也好做此一观。”
  谁都知道,这八成是有借无还。
  可怜柳三爷手中的鸳鸯水盂刚刚焐热,就被越节使讨要走,也不敢不从。
  越明礼从小和大哥亲厚,眼见送人的东西都能被要走,连忙出声为柳三爷发声道:
  “大哥,要不拿只我的狸奴就好?”
  “哪有送人的东西再要回来的.......”
  越缜也没给自己这最小的表弟眼神:
  “别急,你的我也要全部带走.....不是一只,是全部。”
  “还有,你下次再去时,知会我一声。”
  越明礼大惊:
  “啊?!”
  讨饶声不断在高门庭院里响起,可却穿不透密不透风的围墙。
  叶青釉自然也听不到已经离远的柳府里面有什么动静,她此时就是非常疑惑一件事:
  “柳府当真在龙泉权势滔天?”
  “为什么来来去去什么事儿,都躲不过一个‘柳’字?”
  这问题叶守钱和白氏这俩再普通不过的夫妻自然也不明白。
  可闺女发问,白氏仔细想了想,还是作答道:
  “许是富贵之家,天生就和平头百姓有所不同,家宅铺面多,家中子侄亲眷也多,自然让人听闻的机会也多.....”
  “不过人贵在有志,咱们虽然粗茶淡饭,可未必全部不如人。”
  教导子女,夫妻俩从来是十成十的耐心,积极,正向,叶青釉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恰在这时,闷声赶路的叶守钱停下了脚步:
  “金家到了。”
  第91章 各家各有各家忧
  金家。
  一户坐落于龙泉不甚起眼的街道,门脸亦不甚起眼的人家。
  叶青釉本以为他们一家刚刚下了夜市,就在天色刚亮的时候赶回金家,已经算是很早,可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比他们还要早一些。
  而且这人.......看着还颇为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叶青釉脑内思索一阵,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这不正是前几日在擂茶食肆内因好心收留一对流民母女,却被那对不识好心的母女险些闹出大乱子的食肆掌柜吗?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掌柜应该姓周,叫做周雄,恰是他们买泥那户卖泥人周老爷子的独子。
  当时叶青釉也是在偷听到周掌柜嘱咐母女要悉心揉泥之后,这才觉得他们家泥一定不错,去找的周老爷子......
  奇怪,此时正值白日,食肆应该正要开张,周掌柜不去看顾食肆,来金威这里做什么?
  叶青釉略一疑惑,前头在等着金家开晨门的周掌柜听到动静,便转过了身,这位平日里负责送往迎来,外表十分爽利的掌柜此时不知为何,脸上具是疲惫之色。
  周掌柜在龙泉当了多年的掌柜,想必或多或少见过或听过叶守钱,转身瞧见是叶守钱,当即便拱着手喊了一声:
  “叶老哥。”
  叶守钱放下扁担,也拱了拱手:
  “原来是周掌柜,你今日....也是来寻金老弟?”
  这两人的客套稍显无言,明显是见过几面,或听过彼此名声,可又不太熟悉的类型。
  是以,周掌柜听到询问,当即便是苦笑了一声:
  “叶老哥还愿意和我打招呼.....想必最近几日是还没去过擂茶铺和食肆吧?”
  叶守钱和叶青釉这几日天天守窑做瓷,而白氏原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然不可能知道什么外界的事情。
  一时间一行四人直接就是大眼瞪小眼,周掌柜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说出来不怕老哥笑话.....我已经不在食肆里面当掌柜了,今日来金家其实就是准备将自家原本置办的宅子抵给金老哥,换笔银子回家.....”
  “以后我算是再也不敢来镇上,脸都丢尽了。”
  这年头若是正经要卖屋卖地,自然是有掮客从中牵线搭桥,不过如此一来,就得等,等掮客找人,等人看好屋子,最后再过契付钱收钱。
  可找金威这样的放贷人就不用等,直接将需要变卖的东西质押,打死期的‘借契’就能快速脱身,后期麻烦的就是金威,不必再管很多事情。
  这里的流程和叶守钱原先签的契书是差不多的,区别只是一个原本还想留屋子,一个是直接一开始就没准备还钱,而是直接用质押的方式将屋子卖掉。
  虽然会折损一些价钱,可却能快速脱身,不必烦忧。
  如此说来,周掌柜这么急于脱身,想必是遇见了不得了的大事?
  叶青釉脑中纷杂的念头闪过,叶守钱听了这话,也是有些疑惑:
  “周掌柜...周老弟,这是最近遇见难事了?”
  周雄郑重点头,正要开口,就听金家大门门栓处响动一声,一道浑厚的男声随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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