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如果真的特别着急,马上就想要,那一个杯子一百两,我与我阿爹日夜赶工,十天应该也能赶出来。”
  六个月,十天。
  这差别也太大了,这是光日夜赶工就能赶出来的吗!?
  这就是想要加银子吧?!
  越明礼在旁倒抽了一口凉气,颇有些欲言又止——
  小娘子,别贪了,真的不能再贪了。
  他家大哥他清楚,从来就只有他做主拿捏别人,就没有别人敢对他开口的!
  越缜听到这话,果然微微眯了眯眼:
  “小娘子做完这单生意不准备做生意了?”
  “况且......你现在可在柳府。”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提醒’。
  不知道是不是叶青釉的幻觉,柳府二字一出口,厅堂内的烛火发出一声噼啪声,光线明灭,似还听到了肆意,而又如同鬼魅发狂一般的大笑声.......
  不是似乎,是真的有。
  叶青釉被不知何处的笑声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往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越缜的脸色在听到笑声的那一瞬,就化为了冰霜,朝向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的越明礼开口道:
  “去找柳三老爷,看看柳二那里怎么回事。”
  越明礼原先挤眉弄眼的表情早已收敛,听到大哥吩咐也不敢怠慢,点头称是后便走了出去,顺势还关上了门。
  所有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一个小插曲。
  叶青釉揉了揉被笑声刺痛的耳朵,继续刚刚的话题:
  “公子误会了,我们真的没赚什么钱,窑口,好泥,好釉,都得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才能得到好瓷器。”
  “今夜那假借我们名头卖瓷的几人,公子可有瞧见?”
  “那就是我的二叔三叔,我们一家三口原先没分家的时候,就被多有苛待,实在是被逼的一点儿活路也没有,才分家出来单过的,现在连落脚的屋子都是租的。”
  “公子只瞧见我爱财贪财,也没瞧见我若是不想办法赚些银钱,就早早得饿死在街头......”
  叶青釉最先开口的时候,当然是为了卖惨博同情抬价,但越说越发现自己压根不用装,就是真的惨。
  尤其是垂头后看到自己从窑口出来后沾满泥灰尘土的衣裳,那感觉就真的更强烈了。
  叶青釉伸手摸了摸那些明显的泥点儿,再吸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鼻子里堵了些东西:
  “......收您的银子,也全靠一口气撑着赶瓷而已。”
  “咱们匠人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全在窑口前,很是艰辛。”
  “说句实话,我还不希望你加钱赶制瓷器,如果不赶,还能喘口气休息休息,不然真的就累垮了......”
  一直久不发一语,从进屋以来就老老实实拱手的叶守钱也叹了一口气:
  “......是辛苦的,大公子。”
  辛苦是真辛苦。
  赚不赚钱,那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叶青釉心里擦了把冷汗,就见诸位之上的越缜思考片刻,总算开了口:
  “八百两,十天,一套花神杯。”
  八百两?!
  好!好!好!
  叶青釉感觉整个人的血液几乎都开始逆流,可还没流多久,就听诸位之上的青年云淡风轻的继续说道:
  “我既然信你,你也得拿出点诚意让我信。”
  “若是这十天里,让我知道你在‘艰辛赶瓷’之余,还做出了什么其他的瓷器卖给别人.......”
  越缜那双极具危险意味的凤眼再次眯了眯,没有再往下说。
  叶青釉唇边的弧度还没放到最大,被看了一眼,笑容霎时僵在当场:
  “?”
  “?!”
  等等,这公子怎么还搞上垄断了?
  第122章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狡诈!
  “难道不成?”
  越缜视线在对面年纪尚浅,容色初成的小女娘身上划过,很快又收束回落,继续看向自己的手中:
  “还是说,小娘子原本说的烧制时间,只是用来骗我的?”
  这话真的不太好回答。
  叶青釉垂头在心中疯狂思索,越缜却也没准备等她的回答,只是有些突兀,亦有些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
  “小娘子,有时候贪心太过,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知道朝中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是多少银子吗?”
  叶青釉一愣,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语想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本朝的俸禄在历朝历代里都算是极高的。
  一来,因为商贸繁荣,国内财库丰余,能付得起厚禄。
  二来,则是因为前几位皇帝都奉行‘厚禄以绝贪官’,虽然不是十足十的绝对,但官员手中有银钱,有心做实事的人就多一些,不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只对老百姓下手。
  而主位青年提到的一品大员年俸,若叶青釉没有记错的话,可能也在几百两左右,但究竟是多少,这一时之间没有详细考究,她也难以想起......
  “职钱三百两,连带着配发的米面茶绫棉,一并也不过四百两。”
  越缜给出答案,徐徐吹去手边热茶的烟气。
  他像是在对叶青釉说话,又更像是在感慨:
  “好大一笔银钱,却总有人贪心不足。”
  自我感觉被点到的叶青釉眼皮就是一跳,后知后觉有些别扭——
  对方一瞧就身份尊贵,官员俸禄这些话,其实完全不用同一个匠人之女说。
  如今的她在世人眼里,那里会知晓什么官场事,各家俸禄事呢?
  况且,最最重要的是,一品大员年俸四百两,同她有什么关系?
  一品相公明堂下能一人之下,直面天颜,可下了朝,多的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比他们更有银子,更是舒坦。
  她有技艺傍身,又是独一份的东西,就要赚这么多钱,有毛病吗?
  爱买就买,不买就算,一定也有更喜爱影青瓷的人。
  至少是现在,叶青釉觉得自己是一点儿毛病没有,实在不懂为何刚刚还十分正常的越大公子为何说出这些话来......
  不对,好像还是有些端倪的。
  原先在夜市中,她就已经如此贪心加钱卖瓷,越小公子的言语中,也多次提到对方知晓她的花招。
  对方知晓,但仍然买了不少的瓷器。
  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现在才说?
  好似进门以来,也就发生了一件能被称作意外的事情,那就是.......
  刚刚柳二老爷隔着院落都压制不住的笑声。
  叶青釉有些后知后觉有些品出味来,对方好像并不全是在说自己,自己只是顺带着的‘敲打’与‘提醒’。
  这回是真的提醒。
  柳府之内肉眼可见处处奢靡,柳二老爷这个点大笑,指定不可能是突然发疯,只有可能是歌舞,或是取乐,才骤然大笑出声。
  据叶青釉所知,柳府只有柳大老爷在京做官,她不知道官爵如何,不过哪怕就是一品大员,四百两的银钱,那里够这一家子这么生活呢?
  贪,用手中权利谋私,是一定会存在的。
  叶青釉垂下眼,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大公子,影青瓷的做法确实不易,工序繁琐,我也不可能做出一边赶制您的瓷器,一边又长出三头六臂,同时做出许多瓷器来。”
  “您同我卖瓷,我自然是先做完您的,再接其他人的生意。”
  她这话说的机诡。
  原先对方言语中似是更偏向不要将瓷卖给他人,而叶青釉这么一说,就成了按照先后排单,只要有银子,谁来都能买。
  只是‘答应’对方,在对方定制瓷器的这几日内,不会做出其他瓷器卖与他人。
  越缜指尖一顿,终于抬起眼细细打量面前的小娘子——
  若是换做其他人,被他刚刚的话一点,多是会下跪感激涕零的表露忠心。
  那会有这样极快找回话头,想办法回旋拉扯余地的?
  他年少时也被赞誉不怒而威,难道如今远离汴京,加之未表露身份以权势欺人,自己就不再管用了?
  叶青釉当然不知主座之人所想,还在信誓旦旦开口: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
  “虽然只是女儿身,但小女也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您尽管放一百八十个心。”
  叶守钱听了闺女的‘豪言壮志’,欲言又止,有些坐立难安,好久,重重点头!
  算了,闺女说什么都对!
  之前谁在夜市上找人帮忙抬价买瓷,谁在那里砸瓷套路他人买瓷器,他不记得了!
  声音落地,叶青釉就见上首的越缜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她的话。
  叶青釉当即眼前就是一亮——
  果然,对方并不太懂制瓷内里的门道,并不是在纠结价格的事情,刚刚那些话,也是在顺带提点她休要贪心不足!
  那之后的价格,还不是全是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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