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不然他也不至于贴着窗沿坐着,也没遮蔽掉太多的日光,让人第一眼就瞧出来窗台上有人。
两人合着将人从窗台上拽进屋内,福生仍是有些没回过神的模样:
“公子,您回来了?”
越明礼被这话气的原地转了好几圈:
“别喊我公子,你才是公子!”
“我临出门前吩咐你最近可以好好歇着,你都爬上窗了,离上房揭瓦还远吗?”
福生乖乖低头挨训,不发一语。
叶青釉听了几句,也没搞懂到底为何福生要爬窗,只能开口,给二人一个台阶:
“能爬窗,说明福生哥的病应该也是有好一些,再好好养几天没准就彻底好了。”
越小公子赌气,没有瞧福生。
福生倒是愣愣的瞧着叶青釉,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道:
“叶小娘子怎么在这里?”
叶青釉闻言,将手里瓷器放到屋中一张小桌之上,然后将布打开:
“自然是来送瓷的。”
“上次福生哥不是定瓷吗?我这回开窑,顺手做了一件三足博山炉,你看看满不满意?”
【博山炉‘观山庙’,双图如下:】
此器,器形圆融,采取镂空之法腾烟,造型圆满,以圆寄情。
恰巧就是暗合上福生想要给心仪小娘子送礼的心意。
这次制瓷,叶青釉其实做了好几个各有不同的香炉,可选来选去,也就觉得这个香炉适合福生,料想福生与他心仪的小娘子秋生应该会喜欢,所以才只取出这一个。
叶青釉信心满满,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事儿,直接就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福生一见到香炉,直接大哭起来!
叶青釉原先递出瓷器的手还僵在半空,一时间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然后便听到了福生哽咽的声音传来:
“叶小娘子,秋生姐她......她去给二老爷作妾了。”
什么?
叶青釉一时间愣住,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旁的越小公子。
越小公子沉默半晌,终于有些回过味来:
“叶小娘子,福生他朝你定瓷器,原是送人的?”
显然,越小公子也是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不全,不然也不至于拉着叶青釉来此处送瓷。
叶青釉稍稍点头,越小公子凑近了几步,小声道:
“福生他要送瓷器的人,前几日已经被柳二老爷抬做妾室了。”
而且还是.....第二十八房美妾。
叶青釉脑子里从第一次见到福生时,对方说的碎碎念,一直想到刚刚同越大公子在厅堂中说的那些关于柳府后宅的言语,下意识问道:
“福生不是说秋生对他也不错吗?”
“难道是柳二老爷强纳.....”
俯身在被褥上哭泣的福生肩背不停的耸动着,越小公子则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倒是柳二老爷强娶就好了,有我大哥在,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本是不愿意的人为权势所逼迫........”
“可秋生是自愿的。”
叶青釉一怔,越小公子挠了挠头,将上次柳二老爷新纳一金钗小妾,惹得大哥不快,一大家子半夜被抄检名录等这些叶青釉早已从越大公子口中听过一遍的事情说了,然后才道:
“柳老夫人将二老爷原先的那个小妾放出了府,二老爷面上有些不快,然后柳老夫人就说晚些时候给他再挑几个......得心意的房里人。”
越小公子有些艰难的复述着当时那些话,他年岁也还尚小,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话没说齐全,自己倒先羞红了耳根。
可越往下说,粉色愈褪,越小公子的脸色愈发有些感慨:
“.......我们本估摸这也是因为柳老妇人想安抚柳二老爷,不让他在我大哥门前闹腾而说的话。”
“结果当场有一个站在边角的丫鬟一下子就跪在众人面前,说愿意去服侍柳二老爷.......”
哭声愈大,越小公子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我也知道福生喜欢柳府一个名为秋生的丫鬟。”
“可万万没有想到,老夫人开口一问,那小丫头就叫秋生。”
叶青釉沉默了。
而几步之外哭泣的福生,却几近肝肠寸断:
“就差三贯一百二十一钱,就差三贯多一百二十一钱。”
“只差一点点儿,我就要攒够给她赎身的钱了........”
偏偏,是三贯一百二十一钱。
不是三贯,不是四贯。
偏偏,连少的那一百二十一钱,他也记得分明。
第164章 世事,总在预料之外
事已至此。
叶青釉就算是再搞不清楚状况,却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以为是福生与秋生两人两情相悦,如今看来,却只像是福生的一意孤行。
原先说什么为秋生赎身,想要为她定带景色的香炉,好叫她知道赎身后可看什么样的风景......
这些都是福生一个人说的话。
从始至终,叶青釉也没有见过那个名为秋生的小丫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更别说还是这种想要攀鳞附翼的心思。
越小公子没准知道一些,也知晓福生‘大病’的缘由。
可他却又不知道福生在叶青釉这里定的瓷器,原先就是要送给秋生的,睹物思情之下,自然更加刺激福生。
叶青釉叹了一口气,一手抱着瓷器,一手在自己的荷包里摸索,将上次福生向她买瓷的钱一枚枚又数了出来,规规整整的放到桌上。
越小公子也是一脸的愁容,看着哭泣的福生,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开口宽慰,想了又想,也只得同叶青釉说道:
“叶小娘子,劳你多走了一趟,这件瓷器不如我来买下吧。”
显然,越小公子也是性情宽厚,不愿意让人平白多跑一趟,还吃亏的性子。
叶青釉心中有些感慨,也没同老主顾纠结着几十文钱买卖的事情,一股脑将手上的香炉重新包上,然后塞到越小公子的手中,轻声道:
“不必银钱,算我送小公子的添头。”
“只是......只是福生如今这样,这件瓷器小公子恐怕也不能常常放在身边。”
福生还在哭泣,指不定什么时候见了香炉,心中又会难受的紧。
越明礼也知道,重重点头:
“我知道,原先就是想着晚些等小娘子那边的其他瓷器到手,我家中亲眷,学院中原先的同窗与好友都送上几个,基本也差不多送没了。”
“只是今日福生这样,我们院里又没有其他人陪他......我想了想,还是...还是不去小娘子家中了罢。”
对方这么说,倒也在叶青釉的预料之中。
越小公子本来就挺宽厚,如今难受的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颇为不错的人,怎么说也不能没心没肺的出门笑的开怀,尤其是刚刚福生还爬窗,一副有些想要寻死觅活的架势,这就更让人担心。
玩闹,在生死面前,终究还是不值一提的。
叶青釉略有感慨,却也深表理解,开口宽慰道:
“今日家中刚好也有其他事情,原先在担心小公子去了招待不周,如今倒也算是碰巧。”
“小公子如今是想下次去玩抽奖?还是等会儿我回家后,让人将瓷器一并送来?”
两种其实都是小事情,无非叶青釉想着对方之后不一定能出门,也向越小公子行个方便。
越明礼想了想,果然选了第二种:
“最近就不出门了,劳烦叶小娘子差人将瓷器送来罢,需要添多少银钱,我这里再添上。”
对方宽厚明礼,上次就已经多给了一些银钱,叶青釉自然也不能太过小气,真的伸手要钱,随口婉拒了添银钱的事儿,她才道:
“那公子先忙,等下回我烧了您定的影青瓷,我与阿爹再来给您送。”
越小公子连连应声,又送了叶青釉一段路,直到又瞧见了在门廊下等待的叶守钱,越小公子才转身回返,重新回去寻找被伤透心的福生。
叶守钱等了许久才见闺女出来,又见闺女面上略有愁容,立马出声问道:
“青儿,怎么了?”
叶青釉也没瞒着,将事情简单说了,这才叹道:
“......我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其实是说的上来,只是太难听,也难以同自家老爹讲。
毕竟她也不能直白的说——
‘想要银钱,也得有名享才行,柳三老爷都瞧着一把年纪,柳二老爷能年轻到哪里去?’
‘况且柳二老爷听着就像是喜新厌旧的人,房中几十房的小妾,秋生如今纵使能得些银钱傍身,往后可怎么办?’
‘怎么会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呢?’
叶守钱听了自家闺女的话,也是面上有些感慨,憋了半天,才憋出两句:
“人家或许是有苦衷。”
“若是家中还有亲人,且都身体康健,也不会愿意闺女去做妾,许是家中有人害了病,没有银钱,才做出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