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吴锡平的话没有说完。
  倒也不是谁打断了他,而是叶青釉怀中的春红显然是在昏迷中也认出了吴锡平的声音。
  而后,动了!!!
  春红听到声音之后,有些迷迷糊糊的伸出手......
  那一瞬,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根本谈不上反应,叶青釉直接一手伸出将春红的手按下,一手将春红的嘴堵了,重新将人藏在了驴车的护栏下。
  此动作之利落,叶青釉发誓自己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都从没有过这样的反应力。
  但,这动作哪怕是再快,吴锡平还是愣住了。
  叶青釉急的满头大汗,下意识呼唤自家老爹,话跟连珠弹似得往外冒:
  “爹!爹!”
  “你身上有银钱没有?没有的话从我这里再拿一些,然后你再去送送阿叔和阿哥,让那些去收阿叔宅院的人再宽裕几天,等咱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起铺面,再将阿叔一家都接过去........”
  叶守钱扶完吴锡平又去扶吴匠人,所以位置稍稍在后一些,刚巧挡住了吴匠人的视线。
  这两人显然是没有瞧见驴车上刚刚的动静,被这么急匆匆的一顿安排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叶守钱是知道车上有另外一个人的,只以为是闺女想要快点进门,连忙答应了一声:
  “好,我送送。”
  “银钱就算了,我与你娘的银钱都是一起花的。”
  语罢,拉着吴家父子就要走。
  可偏偏,叶守钱拽完大的想去拽小的的时候,却拽不走宛如钉在原地的吴锡平。
  吴匠人有些莫名,也往叶青釉的方向看:
  “咋了,锡平?”
  这回,不光是叶青釉,连带着叶守钱也有些反应过来不对了。
  叶青釉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感觉到自己在驴车中捂着春红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些滚烫的湿润之气,脸色刷的就白了,什么也没有能说出来。
  吴匠人满脸莫名,伸手退了发愣的儿子一掌,却哪成,吴锡平双腿一软,险些就跪了下来。
  吴匠人大惊:
  “这,这是魇住了?”
  叶守钱将险些摔倒的吴锡平扶起,将手搭在吴锡平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叹息道:
  “......走吧。”
  走吧。
  走吧。
  吴锡平不知是被这动作,还是只有两个字的话所激,霎时泪流满面,又看了叶青釉一眼,才定定的转身,被叶守钱拉着走了。
  叶青釉几乎是僵着脸瞧着三人的背影离开,这才松开了捂住春红的手。
  春红不知已经醒了多久,躺在驴车上呆呆的流泪,痴痴哭道:
  “呆子......你何苦护着我......”
  “......我同你锡平哥,都已经对上眼了.......”
  叶青釉好不容易有些松懈下来的神情,听到这话急忙去查看驴车的围挡,等看清楚的时候,顿时全身僵化——
  驴车的围挡不是密不透风的。
  换句话说,好木板,也不会用来做驴车的围挡。
  围挡边坑坑洼洼的洞不算大也不算小,却刚好能瞧见一双眼。
  原先叶青釉以为最差最差,那也是知道吴锡平知道车上有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两人都已经对上眼神。
  这,这.......
  叶青釉有些回不过神,春红的眼泪却一颗颗砸向她的掌心之中:
  “......你还不如,告诉他们.......”
  “让他们瞧清楚我,我现在的狼狈样子.......没准,他们就死心,不再管我,去娶新媳妇了......”
  “我自己,自己寻个地方......再去,死......”
  话语艰难,显然是哽咽到了极点,才会说出的话。
  叶青釉定了定神:
  “春红姐,莫要说这些话,吴家为了寻你也是费了十足十的力气,你要是死了,那对锡平哥来说,才真的是天都塌了。”
  春红只泪不语,叶青釉只得先下车,寻了家里的女眷过来搭手,将人背到了客房先住下。
  马婶子起锅烧火,白氏则是又去了几件自己的新衣裳来,想让春红换掉那身难看的仆妇衣裳。
  可呆呆傻傻,泪流不止的春红,就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脱掉衣服。
  最后还是叶青釉又想了一个法子,将这些时日里吴家为寻她而做的事儿简单说了一半,然后告诉春红先换洗,再细说,春红才浑浑噩噩的将衣服脱了。
  春红衣服一脱,不明所以的白氏险些要尖叫出声,好在被叶青釉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这才没有当着春红的面出声。
  叶青釉装成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模样,一边讲吴家事,一边替人重新将衣服换上,可白氏却没有那么能忍的功力,几次都险些哭出声。
  春红听吴锡平的名字几度落泪,直到叶青釉讲完许久后,才在某一瞬突兀的抱头痛哭道:
  “.......我阿爷。”
  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一时间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叶青釉想了又想,盲猜有可能是春红被卖的那一晚,瞧见陈家阿爷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此时有所担心,连忙出声宽慰道:
  “春红姐的阿爷......要是知道春红姐回来,一定很高兴。”
  叶青釉自觉自己的话中规中矩,可那成想到,听到这话的春红顿时哭的更厉害了,几乎可以说是歇斯底里:
  “高兴......高兴!”
  “.......见我回来还能再卖一次,他怎么不高兴!”
  叶青釉和白氏听到这话都是大惊,春红颤着声,将自己被卖的事儿一一说了出来:
  “我原先就知道我那后娘不安好心,所以分外防着,平常有什么事儿,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想着出嫁只有几天,出了门,苦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可哪里想得到,我阿爷也要卖我!”
  “他给我指了个地方,让我去找那人讨要什么偏方,我到了地方,就被一帮人按住了.......”
  “我将手里给他买药的银钱给了那群人,那群人才和我说,是我阿爷同我后娘将我一起卖了,银钱都是我阿爷收的,说是要给陈氏腹中的孩子留些家底......”
  白氏怒火中烧,双手死死绞着帕子,往日里平顺柔和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恨声骂道:
  “该死的老东西!”
  第177章 坑人者,人恒坑之
  不怪平日里恭顺的白氏有这么大的火气。
  叶青釉心中比白氏骂的要脏上千倍万倍,连那老头子的八辈祖宗都翻出来问候了一遍。
  春红刚刚的话,填补上了从前令叶青釉有些费解的事情。
  如今想来,为什么春红的后娘能撺掇着一家子昏头般,将临近婚期的闺女给卖了。
  如果是有孕,那可一切都能对上号了。
  一家子在春红亲娘死后本来就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家中缺银钱的紧,虽然吴家只看中春红,不在意有什么陪嫁,可婚娶之事,就算是再寒颤,亲朋好友总得宴请走动,这不都需要花银钱吗?
  恰逢陈氏怀孕,说不准就能抱上大胖小子,孰轻孰重,心里坏透的人,这还不如很轻易就能作出决定吗?
  一家子合谋将春红给卖了,卖人的钱却没有如陈氏所愿到自己的手中,而是被牵头人陈老爷子握到了手里。
  再然后,春红离家的事情,就好像是将一家子的福运都带走了一般,才有后面陈氏杀人,串通情夫私奔,将陈父又打到重伤这一连串的破事。
  仔细想想,若是不卖春红,陈家那一家子,谁都不会出事。
  叶青釉这回是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只得从另一方面宽慰道:
  “往好的想,陈阿爷没了,陈叔也重伤,要是阿姐你狠狠心,将家中的田地和宅院都卖了,换个地方好好活着,也没人说你什么。”
  “春红姐,与其哭哭啼啼的,你去争一口气,咬着牙到老连纸都不给家里那些机关算尽的死鬼烧,这样才够痛快呢!”
  春红原本还在哭,听见叶青釉这么说,连哭声都停了一瞬,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般,仔仔细细的打量叶青釉。
  春红的眉眼秀气,很有几分温柔和顺的美。
  说句有些奇怪的话,甚至比叶青釉要更像白氏,两人的气质几乎是一个壳子里面刻出来的。
  叶青釉对自家母亲虽然有些怒气不信哀其不争,可说句心里话,心里就是得意这样的人,所以才不愿意瞧见人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
  春红定睛瞧了好几眼叶青釉,又想伸手摸摸叶青釉的脸,却有些不敢伸手,叶青釉自己将脸凑了过去,放在对方掌心里,好半晌,才听春红颤声道:
  “青妹妹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好,很好,往后也算是不会吃亏了.......”
  总算是打断了春红的愁思,叶青釉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再放着人想东想西。
  她拉着对方的手,将自己撺掇爹娘分家,又同自家老爹学做瓷,小赚一笔的事情一一说了,直将人说的一愣一愣的,停了眼泪,叶青釉才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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