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要是说几载多好!
  届时大把的银钱,没有桎梏的小家,一个早亡的丈夫,小小的遗腹子与呼风唤雨,且美貌仍在的她。
  不用担心丈夫纳妾,婆婆刁难,或是更多的家宅内斗,也不用担心自己手中的技艺无人传承.......
  人生所求,不就这么多事儿吗?
  越明礼脸上这回是真的一脸茫然,虽然时常感觉跟不上叶小娘子的步伐,可叶小娘子这么大失所望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得回答再活一百年?
  可他今年都十五了!
  在活一百年不就一百一十五?
  又不是老王八,那里能活那么久?
  不仅叶青釉失望,越明礼也是一边绞尽脑汁,一边难受。
  两人僵持几息,叶青釉点完手里的银钱,将内里的银钱全部放入了自己的荷包里,又随手将柳善的钱袋丢了,这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宽慰道:
  “小公子,我突然想起来,我爹娘只有我一个闺女,到时候肯定是要寻人入赘的。”
  “今日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俩,委实是不合适。”
  少年人的想法很简单,有些许懵懂,可又不懂什么是情爱。
  叶青釉估摸着对方是因为自己烧的狸奴太过好看,所以有了爱屋及乌的‘护犊子’念想,又加之被刚刚轻浮浪荡的柳善一刺激,这才说出那些话来,并非是真的要娶自己,自然拿捏话头将人打发。
  越明礼原先脸上还纠结成一团,听到叶青釉这么说,脸上神色变换,最终定格在了茫然与无助上。
  叶青釉早知如此,也只笑着摇了摇头,扯开话题继续道:
  “这里有两张每张标明十贯的交子,还有五六两的散碎白银,还有一些铜板,合在一起约摸得有三十贯,已经够大公子定瓷的定钱。”
  “我只对大公子说这钱是你给的,之后等我烧出瓷器来,送瓷时再同大公子讨要余钱就是,如此小公子既替大公子出了一笔,也不必多掏自己的银钱。”
  虽然越小公子是说自己要为大公子掏钱,但叶青釉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一方是明显甚阔的大主顾,一方是显然如今还在吃家中老本的老主顾,叶青釉自然也不能堂而皇之的伸手朝越小公子要一笔显然不算少的银钱。
  竭泽而渔,不是这个道理。
  越小公子好像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拽着袖子扭捏了几息,这才点头:
  “好。”
  叶小娘子的安排向来很得体,也像大哥一样,从来不出错,所以听她的话,一定准没错。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古怪的感觉,心中宛如一团乱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叶青釉捏着鼓胀了一丢丢的小荷包,心中兀自开心,自然没有瞧见对方的情绪有变动,先一步抬脚往来时的路走。
  叶守钱早在厅屋中伸着脖子等待多时,当即接了闺女出府,两父女马不停蹄的又上了驴车,叶守钱才回头支吾着对自家闺女说道:
  “闺女,你不能朝人家公子动手吧?”
  这段时间的了解,以叶守钱的判断,自家闺女受欺负那肯定是不能的,但是不受一点儿窝囊气,一言不合朝人动手的气性是有的。
  闻言,叶青釉一脸疑惑——
  谁谁谁?
  她顺着老爹的目光回头看去,就见送他们父女出来的越小公子仍然站在门外,车马远去,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形与模样,只是还能依稀瞧见他仍然站着,既没有动作,也没进门。
  第208章 一家自有一家难
  远处的身影逐渐远去,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叶青釉十分了然的同自家阿爹说道:
  “我们俩谈价没谈拢。”
  “不过也只是小事情,公子哥没有经历过波折苦楚,估计有些郁闷而已,下次多送两个狸奴,还会关照咱们生意的。”
  叶青釉这话可不算是欺瞒自己老爹,万物都有一个‘价’可以衡量,婚事自然也可以说是‘谈价’。
  如今越小公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价码,而她的价码又下的向来决绝而无情。
  两方无法对话,当然可以算作是没有谈拢。
  叶守钱闻言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欲言又止:
  “闺女,人家是老主顾,若没有当时夜市上人家一眼瞧上咱们的瓷器,又将那位气势不凡的大公子带过来,咱们估计还要磋磨一段时间。”
  知恩图报,是每个老实人惯有的思想。
  叶守钱的想法里,若是一些蝇头小利,让了也就让了,让一些利出来,往后的日子才能长久,所以没必要和老主顾搞僵关系。
  叶青釉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也十分理所应当:
  “所以这不是下次准备再给那位公子一些添头吗?”
  叶守钱想了想,似乎好像也是这个理,便没再开口说话。
  父女俩人磕磕绊绊的回了家,正巧撞见家中有客。
  主屋中不时传来声响,叶青釉掀了帘子,这才瞧见屋里头白氏同一个鬓边已经有些生出白发的老妇人坐在上首说话,而左右两侧,一边是一个圆脸素净,面容普通的妇人,而另一边则是已经有几日没见的吴王氏与春红。
  叶守钱只瞧了一眼,瞧见都是女眷,然后便仓促的打了几声招呼避嫌的退了出去。
  叶青釉不认识人不假,但瞧着自家母亲那副坐立难安的模样,也不好临阵脱逃,当即就迈步走了进去。
  吴王氏与春红面上似乎也很有些尴尬,见到叶青釉进来,婆媳二人当即便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就说了几句场面话顺势告辞。
  叶青釉在屋外就感觉就有些不对劲,此时还没坐下就听吴王氏与春红告辞,更是微微皱了眉。
  所幸,吴家人都极为向着叶家,吴王氏说着场面话,春红脚步轻巧的来到叶青釉身侧,以帮叶青釉整理衣襟的姿势,微微弯下身压低声音同叶青釉耳语道:
  “青妹妹,我这几日将陈家老宅卖了出去,今日本是来还你们第一笔银钱的,可没想到以来就撞见白婶子的娘家嫂子来了。”
  “原本咱们想走,可奈何听到你这个舅母说什么要白婶子拿了主意,要将你同白耀祖并成一对,将婚事定了......我们俩觉得事儿不妥,这才留下来讨嫌到现在。”
  春红轻轻握了握叶青釉的手,声音细细柔柔,带着一股子香气:
  “你既回来,我这心也算是安定了。”
  “如今都是人,不好拿银钱给你,我同阿娘下次再来,断断不会短了你们半分的。”
  舅母,白耀祖,婚事?
  叶青釉微微挑了挑眉毛,从尘封的记忆力勉强翻找出来自家母亲娘家的情况来——
  白氏的母亲白老爷子只是个货郎不假,但也是个有一把力气,干活卖力,且心肠仁善的货郎。
  他只有一子一女,儿女间差着些岁数,脾气却相近,所以白氏早年也颇得兄长疼爱,几乎是要啥有啥。
  家中如此平安过了十几载,而后变故突生。
  起因是白氏的兄长经由媒婆,娶了城西油铺面家的女儿尤氏为妻,家宅不宁的征兆,这才堪堪显露出来。
  尤家买卖干的不错,只是闺女委实是多了一些,而这白尤氏容貌又着实是算不上出挑,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性格憨厚,几号说话的白大为夫。
  白尤氏若也是个喜安宁的性子,那嫁到白家,就算是进了个福窝,一群人脾气相同,和和美美。
  可偏偏,白尤氏性格极为泼辣,借由婆母早亡的由头,早早就抓了家中的财权,家中内外任何事,哪怕是花上一分一厘的大钱,都得一一过目。
  原先白老爷子当货郎当了几十载,给白大挣了娶妻的银钱,又修了屋子,这辈子也算是能休息休息,就等着儿孙满堂了。
  可白尤氏一来,愣是三天两头的感慨家中都是吃饭的嘴巴,只有白大一人挣钱,只见花销,不见入账。
  一家只有四口人,除了新成婚的夫妻,便只有白老爷子和白氏,这话挤兑谁,自然不言而喻。
  白老爷子第二天就从犄角格拉里面找回了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扁担与货箱,凑了些货继续走街串巷,而白氏听了这话,心中尤为难受,每每同大嫂一块,都不怎么敢说话。
  事儿到这儿,就已经十分明朗。
  白尤氏不好相与,白老爷子与白氏明白自己讨嫌,原本想着多干些活,多注意些,只要白大喜欢,一家子都顺着尤氏的心意来也就罢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白大才是最受白尤氏挤兑的人。
  白家当时并非穷的揭不开锅,也并非没有些家底,可尤氏偏偏成日里骂白大没本事,只能当个小货郎,赚来的银钱不够吃喝。
  白大在家中被挤兑的够呛,白日里头走街串巷,晚上便去码头帮忙搬货,想要多赚些银钱,如此风里来雨里去,累成了个精瘦精瘦的‘猴’,只要见到白大的人,就没有不笑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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