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少给梦里人过生日,我小时候听邻居爷爷说过梦中鬼缠身的事件。”
“说是从前有个怀春的少女,梦里梦到了一个心意想通的帅哥,帅哥给了她一串电话号码,让她来寻,说只要她打电话,就来和她在一起,女孩在梦中记下了电话号码,醒了之后毫不犹豫打了电话,结果对面说那个男人早就死了.......”
民间志怪里,有不少这样的故事。
叶青釉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只是权当自己吃了几个面包,所以有些大发慈悲。
可少年听了,却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梦里我才是那只鬼呢?”
叶青釉一口面包没咽下,又恢复了满脸疑惑的表情:
“啊,什么?”
少年似乎有问必答,如数家珍的说道:
“在梦里,我遇见她后,只活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后来我身体不好早死,可却不愿意投胎,然后一直化作鬼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叶青釉脸上变化莫测,越听越茫然。
此时此刻,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少年确实是有点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或许在人傻钱多笨手笨脚后面,还得加上一句脑子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出现在李老爷子身边呢?
他真的也是李老爷子的徒弟吗?
叶青釉假装认真的听完,方才随意的说道:
“节哀顺变.....对了我问你,你是李老爷子的徒弟吗?”
少年似乎有些伤感,不过听到她的疑问,仍然震了震精神,开口回答道:
“不是,我只是来龙泉读书,又对青瓷感兴趣,所以拜托家里长辈把我塞到瓷所里面做社会实践的.......”
一连串的话语里,叶青釉敏锐的抓到了两个重点——
一,这个少年不是对手。
二,这个少年家底颇丰,并且很可能有些官方的背景。
叶青釉在心中翻滚着这两条线索,将其压在心底准备待用,低头沉思的瞬间,没有注意到对面少年愈发柔和的眼神。
半晌,叶青釉才轻声开口问道:
“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没有名字,这些可用的东西,可落不到实处。
对面的少年温和的笑道:
“当然可以,我叫......明礼,我原本姓赵,不过最近要过继给姓越的叔父,所以,也可以算是姓越。”
“你可以叫我,越明礼。”
越明礼。
叶青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旋即不知不觉,在嘴边也念叨了一声:
“越明礼......祝你梦中的那个人生日快乐。”
越明礼露出一个略带傻气的笑:
“对,祝她生日快乐,也祝今天生日的所有人都快乐。”
越明礼干脆利落的插了蜡烛,在等待蜡烛燃烧的间隙中唱了生日歌,分了碟子叉子。
而叶青釉,得到了一块沾满奶油与水果的蛋糕。
这是第一块。
叶青釉心中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怜悯自己。
但好在,她真的吃到了蛋糕。
蜜糖的味道比她想的还要甜,水果也没有她从前捡到的水果那样的腐烂味。
奶油进入她的舌尖搅动,让她有了片刻这个世界不曾薄待她的错觉。
但错觉之所以是错觉,原因,就在于那永远是错误的感觉。
叶青釉没能吃完那一块蛋糕。
或者说,她只吃了三口,就被人抓住了头发,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第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视野里,便全是越明礼那满脸空白,有些回不过神的表情。
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任由蛋糕落地,旋即,便被雨水淋了个透彻。
王春月死死的抓着她的头发,双目赤红,整个人面容扭曲的不像话。
她在癫狂,她在愤怒,她在被滔天的恨意所笼罩。
而宣泄口,只有刺耳的尖叫:
“你这只贱种,你这只贱种!”
“你为什么不呆在家里,你为什么偷偷摸摸出来,在这里和个男人吃东西?!”
“你在笑什么?他想要和你睡觉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这么贱,你怎么这么贱!”
叶青釉没有回答,像是脱力一样,瘫坐在满是污水的地面上,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的头发咆哮,也任由无边的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
旁边就是夜市,不少看热闹的人慢慢笼了过来,指指点点。
叶青釉尽可能低的弯下腰,开始祈祷今夜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认出她。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只要王春月的怒火过去,一切都会平息。
可她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想要阻拦这一切。
越明礼先是吃了一惊,旋即下意识的也踏步进了雨中,牢牢抓住了王春月扣住她头发的手:
“阿姨,阿姨,我和青釉只是朋友,没有什么男女关系,我们才多大,你是她的妈妈,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这里全是人,都能证明,她只是在等你下摊,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而已!”
越明礼不停的解释着,但叶青釉的心,却慢慢沉到了谷底。
她在自己的唇上按了按,示意对方闭嘴,但越明礼好像没有看到。
于是,大雨之中,王春月的表情便逐渐耐人寻味起来。
她转了转黑多白少的瞳孔,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那张已经逐渐有些瘦脱相的脸上,有一种宛如夜叉一般的狰狞感。
王春月一字一句的问道:
“‘青釉’是谁?”
第346章 番外二清明(11)
青釉,亦称“青瓷釉”。
中国瓷器着名传统颜色釉。
古代南方青釉,是瓷器史上最早的颜色釉。
许之衡《饮流斋说瓷》中曾称:
“古瓷尚青,凡绿也、蓝也,皆以青括之。”
刘子芬《竹园陶说》中也说:
“青釉之青,常观之,有雨过天晴之感。”
叶青釉喜欢这两个字。
所以,到龙泉,略微了解一些关于青瓷的知识之后,自己给自己取了‘青釉’这个名字。
她似乎,天生就在期待一场暴风雨。
或者说,期待暴风雨过后的雨过天晴。
但,这个名字很显然没有给她庇佑。
因为......
她是一只老鼠。
一只疯狂窃取他人之物的老鼠。
她不叫什么叶青釉。
甚至连叶这个姓氏,都是从那家总去的面店老板处偷的。
那张被烟熏火燎的店铺合格证上艰难的映出这个字的字形,而她记住了这个字,在其他人问自己的时候,都会说这个姓。
而这个姓,刚好和龙泉一位做唐派青瓷的‘大家’重姓。
她记得李老爷子那天眼中满是‘天命如此’的赞赏。
但,天命管不了她。
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相反设法偷过来的。
她真正的名字,虽然不像是招娣,盼娣一样恶心,但.......
“你叫的这个‘青釉’——”
王春月奋力的挣脱越明礼遏制她的手,在越明礼的身上脸上划出数条血痕,声嘶力竭的笑道:
“不会是我们家若男吧?”
“若男,妈妈怎么不知道你还多了一个名字叫青釉啊?”
雨幕冲刷了喜悲,无论是若男,还是青釉,都已然有了预感——
她的灵魂在随着天空下坠,她终将死在这场雨中。
但,滔天的暴雨中,就在她随着灵魂下坠的瞬间,有个人伸出手,轻轻托住了她。
越明礼仍然不顾疼痛的冲上来,抓住了那只拖行女孩的手,他的声音也在随着雨声咆哮。
虽然喊的话有些窝囊,但她真的听清楚了,越明礼确实在咆哮。
他在奋力的大喊:
“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你放开她,我给你钱,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阿姨——”
越明礼比她这么个被抓着头发毒打的人还要狼狈,他跪在王春月的面前,脸上满是雨水,泪水,以及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的悲伤比漫天的雨水都要浓厚,他一遍遍的喊:
“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
“你不要打她!你不要打她!我可以给你钱!!!”
不知道这个名叫越明礼的少年,到底怎么知道她们母女俩的死穴。
但她,确实是被王春月松了头发。
头皮处传来彻骨的痛感,她瘫坐在地上苟延残喘,清晰的感知到有血腥味顺着雨水而下,逐渐从头顶蔓延到唇角。
王春月面露诧异的弯下腰,看向跪在地上,比自己女儿哭的还要可怜的越明礼,问道:
“你真那么喜欢她?想掏钱买下她?你能给多少钱?”
“五十万拿的出来吗?你拿出五十万,我们家若男你就能带走,你以后无论怎么对她,我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