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惟渊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活下来的那些人不过是谢家的旁支,从前便是蛀虫,如蚁附膻,吸食谢家的血肉。
  他死死盯着司鸿蔓,这才对方慌张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郡主怕我?”
  谢惟渊眉间折出几道深痕,不过困惑一闪而逝,他低头,咬着牙道:“这不就是郡主想要的吗?不用药,我也能服侍郡主登上极乐。”
  用了药就只能当个没有理智的畜生。
  司鸿蔓发髻散在耳边,两人贴得极近,谢惟渊风寒未愈,躯体滚烫,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颈间,一声重过一声,她觉得自己就像只被按在虎爪下的兔子,下一秒就要被开膛破肚,撕咬啃食。
  她挣扎中对上对方视线,谢惟渊眼中并无一丝情/欲,闪过的只有不加掩饰的厌恶,“郡主以前收过几个裙下臣?”
  ……什么裙下臣?
  司鸿蔓睫毛一颤,从她进来后所有的事在一瞬间电光火石般的从她脑中闪过,突然间串联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置信。
  谢惟渊以为她带过来的是美人恩?!
  她又急又气,羞耻感瞬间翻涌上头,咬着牙,死命挣开一条腿,猛地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成功听到了一声闷哼。
  司鸿蔓不敢停,也无暇顾及谢惟渊的腿伤会不会更加严重,连着又踹了两脚,在对方吃疼松手后,飞快的翻身,从对方身下滚了出来,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到门口,半边身子出了门框,才堪堪停下,喘着气,转身怒目而视。
  巴掌大的小脸通红一片,盛怒未消,破口大骂:
  “登徒子!”
  “无耻之尤!!”
  “不识好人心!!!”
  第4章
  骂完人,司鸿蔓就跑了。
  谢惟渊怎么能这么想她,亏她一拿到药就想着给他送过去,巴巴的递到跟前,还要被怀疑居心不良。
  她眼眶红了一圈,越想越委屈,手腕生疼,轻轻一碰,眼泪就簌簌往下落。
  折枝给吓了个半死,上药的时候心疼坏了,愤愤道:“这会儿罚他,郡主可不能再心软了!”
  司鸿蔓抽了下鼻尖,面上因为哭过,水润通红,“什么罚?”
  折枝道:“照府上的规矩,伤了主子,该领三十大板,郡主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去了。”
  “这怎么成!”
  司鸿蔓唰一下站起来,不小心碰到了手腕,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也就是她五官生得精巧,这样夸张的表情,也瞧不出难看。
  还不忘吩咐:“快把人拦下!”
  谢惟渊伤着腿,高热未散,这三十板子打下去,得去掉半条命,按照对方锱铢必报的性子,指不定将来要报复到她身上。
  司鸿蔓打了个寒颤,急急催促道:“快去,千万别罚,一板子都不成!”
  见折枝一脸愣怔,也顾不上那么多,起身就往外跑。
  一口气跑到谢惟渊住的地方,推门却没有看到人,屋子里一片杂乱,桌椅都被踹翻在地,人已经被带走了。
  司鸿蔓焦急的喘着气,眼里茫然,她不知道谢惟渊被带去了哪。
  好在折枝反应过来后就跟了过来。
  “郡主,谢大人已经被带去刑讯堂了。”
  司鸿蔓听到刑讯堂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原主在府上动用私刑折磨谢惟渊的时候,就在刑讯堂,最后也是在刑讯堂被谢惟渊折磨死的。
  “快点走!”
  刑讯堂在西南角的地下,隐蔽阴暗。
  司鸿蔓刚一进去,就被四周的凉意激得打了个颤,耳边传来不甚模糊的话,伴着棍棒落下的声音。
  “狗东西,不知感恩,居然还敢伤了郡主!”
  “难怪被圣上抄了家,可见谢家的人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
  “可不是,养不熟的狗,死了才叫人安心!”
  “……”
  “住手!!”
  司鸿蔓喘着气,喊完就冲到了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人面前。
  对方闭着眼,身上的伤裂开,渗出的血浸透了衣服,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脆弱至死。
  她抖着手,还没来得及碰上,对方便一个闷哼,支撑不住似的垂头倒在了她的肩上,身上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谢惟渊?”司鸿蔓心头一颤,语气惊慌:“谢惟渊,你怎么样了?!”
  她等了几息,没等到回应,忍不住想把对方拉开看一看,但是又怕随便乱动加重对方伤势。
  正两难,耳边的呼吸声突然弱了下去,司鸿蔓以为是谢惟渊晕过去了,顿时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招人把对方扶起来。
  谢惟渊长眉紧蹙,但并没有晕过去。
  “郡主是来看我笑话的?”他气短血虚,声音暗哑不已:“郡主既然生气,当时又何必推开我?”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谢惟渊勾动了下唇角,不小心扯到了伤处,浑身骤然绷紧,缓了一缓,才接着道:“是我把郡主弄疼了?”
  说着视线落在对方手腕上,眼里没有半分怜惜,带着几分快意,毫不客气的讥讽道:“我是第一次服侍人,不似郡主经验丰富,不懂那些规矩,郡主见谅。”
  司鸿蔓还未说话,泪珠子就先掉下来了, “谢惟渊,你连玉瓶都没有打开,就以为我给你送的是美人恩?”
  她抿着嘴,委屈极了,若不是对方有伤在身,恨不能再踹上两脚,她不罚人,但不代表不生气,任谁一片好心被误会,心里都不痛快。
  谢惟渊神色一滞,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愣怔,“不是美人恩?”
  “自然不是,我给你送的是治腿疾的伤药!”
  司鸿蔓绷着小脸,狠狠瞪了谢惟渊一眼,原本就殷红的眼圈这么一瞪,更红了,像是水洗过一般。
  说完也不管对方说什么,让侍卫送人回去,然后自己气呼呼的走了。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语气凶巴巴的威胁道:“刚才那些话,若是再让本郡主听见,绝不饶你!”
  什么美人恩,什么经验丰富,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不过她声音软绵,又带了点哭腔,威胁起人来十分像在虚张声势。
  最后,眼尾连着鼻尖红成一片,跑了。
  谢惟渊满目错愕,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前,最后想的是,司鸿蔓哭了?
  回到暖阁,重新上药。
  手腕被扼住的那一圈已经肿了老高,看着好不可怜,司鸿蔓撇了撇嘴,心道,谢惟渊明明被关押了这么久,根基尽毁,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两日后,她手腕处的红肿总算消了下去,不过剩下青紫一片,看着更渗人了。
  折枝每回上药,都异常小心,态度谨慎得跟擦拭暖阁里那株大红珊瑚的枝丫差不多。
  对郡主拦着不让罚人,折枝依旧忿忿不平,老大不高兴:“这会儿都几日过去了,也不见人过来赔礼道歉。”
  司鸿蔓气了两日,这会儿气消得差不多了,见折枝这么说,也觉得奇怪,那天她把伤药落在谢惟渊那儿,对方肯定能看到,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都这样还不信她?
  等她把府医叫过来一问,才知道谢惟渊风寒加重,这两日几乎没怎么清醒。
  “那腿伤……”
  她那天最后几脚踹得委实有点儿狠。
  “郡主放心,您气力小,不会加剧谢大人的伤势。”
  “背上的伤呢?”
  虽然板子打到一半被她拦下了,但还是挨了几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府医答得诚恳:“不是重伤,静养即可。”
  府医走后,惊鹊从廊外进来,她和折枝都是司鸿蔓身边的大丫鬟,记账辨物,打理内宅皆是一把好手。
  “郡主,老爷派了人过来,说大公子不在府上,想让您回去小住几日。”
  司鸿蔓一愣,这才想起来,她在这个世界好像不是孤家寡人。
  她穿过来就在郡主府,府上就她一个主子,以至于她完全忘了司鸿家还有两个人,她爹司鸿长印,还有她大哥司鸿疾。
  至于回去,自然是回司鸿府。
  “郡主,要打发那小厮走么?”惊鹊问道。
  自从上次,郡主跟大公子彻底闹翻之后,就再没回去过,老爷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请,也不知道郡主会不会应。
  司鸿蔓在想司鸿府的结局,听惊鹊问,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她记得书里,新帝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拿司鸿家开刀,给理由是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残害忠良。
  最后一个八成和谢惟渊有关,至于前两个,她得回去看一看。
  见郡主要回去,底下的人动作都很快,生怕郡主一个不高兴,又改了主意。
  司鸿府的马车就候在门口,只等郡主坐进来。
  临出发前,司鸿蔓突然撩开车帘,身子从马车里探出一截,趴在车窗上,对惊鹊招了招手。
  “暖阁右边那间屋子还空着,让人收拾出来,等谢惟渊醒了,就让他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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