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谢惟渊好笑的接过,青绿色的釉,浅褐色茶水微微荡开,他喝了一口,甘甜微酸,透着一股淡淡的梅子香气,毫无涩意,不像茶,倒像姑娘家爱喝的甜汤。
  司鸿蔓唇角扬起,眼里晃着几分期待,“好喝吧?”
  “……嗯。”
  台上拍卖的速度不慢,这会儿药材一类的东西差不多已经要拍完了,司鸿蔓还没拉过一次金铃。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也不是什么绝世孤品,其中好几样,她还在司鸿府的库房里瞧见过,要不是她以前对这些没兴趣,说不定这会儿都在郡主府呢。
  等最后一样药材被拍走后,接下去就是珠宝首饰了,司鸿蔓一改刚才懒懒散散的模样,坐正了身子,朝台上看去。
  之前太子的人过来说,只要她看上的,都拍。
  故而她一点都没收着,但凡有几分入眼的,便拉动金铃,然后笑盈盈的等着,不得不说,这种随意买买买,还有人刷卡买单的感觉,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相当的爽。
  前几回,她拉完金铃后,还有人跟着,只是见太子出价,各个都弃了相争的念头,连这几次,众人发现但凡明玉郡主雅阁的金铃一响,最终东西必定会被太子拍走。
  来这儿的都是人精,聪明的一回就停手了,反应慢的,也就三两回,便不再出价,毕竟谁也不想惹太子殿下的不快。
  司鸿蔓鼻尖轻轻蹙了蹙,拍卖会没人抬价还有什么意思,故而在太子雅阁的金铃响过后,又拉了下金绳。
  拍卖场的气氛明显一滞,过了几息,太子的雅阁才跟着传出了金铃声。
  对嘛,这才像是拍卖会,司鸿蔓唇角一翘,满意的点点头。
  替太子来拍珠宝的人抹了把额间的冷汗,虽说殿下不至于出不起这些银子,但如此大手笔实在是意料之外,这么回去不好交差,殿下自是不会找郡主的麻烦,他恐怕要挨训。
  但不管他如何想,该拉动金铃还是要拉动,放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此刻反悔,惹恼了郡主,那才真的是完蛋。
  最后一大半珠宝首饰都被太子拍下了,还是以高价拍下的,万象阁的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殷勤的往司鸿蔓的雅阁里送了不少好东西。
  其中便有一盘刚出的云乳糕,这是皇城有名的糕点,每日只下午开两个时辰,能这个时候吃上,万象阁该是花了一番功夫,不过跟刚才赚了相比,九牛一毛。
  司鸿蔓捻了一片,含在口中,只轻轻一抿,便化了,牛乳的香气四散开来,清甜顺滑,丝毫不腻。
  她正要再吃一片,就听折枝道:“郡主,是咱们府上送来的金缕华胜。”
  登时眼睛一亮,从太师椅上跳下来,蹬蹬几下跑到栏杆前,双手撑着黑亮的横木朝下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红绒布上摆着的华胜,果然十分眼熟。
  司仪刚报了个名字,便已经有雅阁拉响了金铃,没来由的一阵迫切,紧接着又有几声响起,拍卖场仿佛突然恢复了热闹。
  本来就有意要买首饰,刚才碍于形势不得不放弃,现下郡主和太子停手,自然纷纷出手报价,何况,从郡主拿出来拍卖的这些,更为繁复华丽。
  司鸿蔓扫了一圈,发现宁家雅阁的金铃已经响了两次了,不由挑了挑眉,虽然看不清具体是谁拉动的金绳,但直觉告诉她是女主。
  折枝看着台上的珠宝,颇为纠结的叹了一声,隐隐不舍道:“也不知道会落到谁家去。”
  司鸿蔓一点儿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喜滋滋的应道:“自然是钱多的那家。”
  她看得兴起,趴在栏杆上晃来晃去,垂在耳侧的发丝也跟着轻轻摆动,时不时贴一下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脸颊。
  雅阁里十分暖和,此刻并没有穿外袍,衣摆处有一圈红璎,顺着前倾的腰肢自然垂着,从后面看去,衬得格外玲珑纤细。
  “郡主安排了人?”
  声音在耳边响起,司鸿蔓闻言转头,谢惟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她嗯了一声,十分大方的承认了,然后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谢惟渊看一眼台上正在念价格的司仪,收回视线,转向身边的人,道:“最后的成交价。”
  每样都卡在一个很高又不至于离谱的价格,若不是其中有人把握金铃的节奏,凑不出这样的结果。
  “唔,原来是这样。”司鸿蔓点点头,扬起脑袋,微微有点儿懊恼:“我还以为安排得很隐晦呢,早知道应该放掉一两样。”
  不过,这点儿事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每成交一样,就像是听到金币哗啦啦进账的声音,虽然这些最后是要捐给户部的,但不妨碍她现在听个响呀。
  她趴在栏杆上,一直看到最后一样成功被拍出去,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视线,准备回太师椅上窝着,剩下的不是很重要,可以提前撤了,但她第一回 来拍卖会,准备待到结束看看。
  她转身,想招呼谢惟渊一起回去,云乳糕还没吃完呢。
  一抬眼,要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谢惟渊的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幽深的眼眸漆黑一片,原本和暖如春的雅阁,此刻仿佛也变得寂静寒凉。
  司鸿蔓愕然望向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样?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台上看去,只见红色绒布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件物什,放上了一块玉佩,晶莹温润,不似凡品。
  那是……
  她头脑里刚闪过一个猜测,便在司仪的口中得到了确定——那是谢家的家传玉佩。
  司鸿蔓轻轻抽了一口凉气,难怪他会这样,曾经象征荣耀的玉佩被这样毫无顾忌的摆在拍卖台上,任由旁人叫价,无异于杀人诛心,她心口酸涩,猛然转身,几步走到太师椅前,毫不犹豫的拉动了金绳。
  金铃声响起,谢惟渊一怔,仿佛从一片浓稠黏腻的黑雾中清醒过来。
  他道:“郡主。”
  拒绝之意明显。
  很快就有其他人拉动金铃,司鸿蔓死死皱着眉,眼里陡然冒出一股怒意,她一点都不想让,她要拍下来。
  谢惟渊伸手,按住她要拉动金绳的手,声音清冷,像是裹着寒冰,“郡主。”
  司鸿蔓瞪着眼睛和他对视,僵持不让,片刻后慢慢垂下眼睑,嘴唇扁起,声音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他不想要,因为拿回来,曾经那个鼎盛的谢家也不会再回来。
  雅阁里一片寂静,两人无声的站着,直到台上的物什又换了一样。
  第19章
  “抱歉。”
  司鸿蔓抱着胳膊,把自己埋在太师椅里,脑袋偏向一边,嘴抿着紧紧的,一声不吭,不理会旁边人的道歉。
  谢惟渊也不是会哄人的主,垂眸望向缩成一团的小人,长眉微微折起,停了会儿,道:“我方才一时失控,不该与郡主置气。”
  司鸿蔓委屈的扁了扁嘴,只觉自己刚才摸了个刺猬,被扎了一手,但她心底不怪谢惟渊,只是有点儿气而已,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气。
  这会儿对方先低头道歉,她突然就不气了,犹豫了一下,把头转了回来,小声道:“你刚刚凶我。”
  谢惟渊顿了顿,“……是我不好。”
  他这么退让,司鸿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蝶翼一般的眼睫忽闪了几下,视线落在对方脸上,问道:“你当真不要?”
  毕竟是谢家的家传玉佩,若是对方现在反悔,她还能趁买主未走,出个高价把玉佩买回来。
  谢惟渊瞳仁幽黑,眼中似有郁郁之色:“郡主,谢家已经没有了,要那块玉佩又有何用?”
  司鸿蔓嗯了声,点点头,气氛过于沉闷,她觉得要哄一哄对方,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有看上的话只管拉金铃。”说完顿了下,又道:“刚才出现过的也行。”
  大不了她出双倍的价格嘛,明玉郡主的这个头衔还是很有用的,她说得豪气云天,口气活脱脱像是个给姑娘家随意洒银子的浪荡子,偏她自己还不知。
  谢惟渊一顿,表情微诧,不确定道:“郡主这是……在哄我?”
  “嗯。”她认真说道:“难得出来一次,我想要你开心点儿。”
  谢惟渊眼尾轻轻一跳,心里压着的烦闷突然去了大半,表情柔和下来,泄出几分笑意,“多谢郡主好意,我很开心。”
  他本来就生得好,只是平时多半是冷着张脸,此刻笑起来,昳丽姝容,好似一下子冲破了平日里恪守的清正,引人肆意妄为。
  司鸿蔓一时看呆了。
  “郡主?”
  “咳咳咳!”
  司鸿蔓猛然咳了几声,面上红的很不自然,飞快的撇开眼,欲盖弥彰道:“怎么这么热,折枝,去掉一个炭盆!”
  好在叩门声及时响起,拯救了雅阁里奇奇怪怪的气氛。
  过来的是万象阁的其中一个管事,说是钱银已经结清了,请郡主前去过目。
  好快!
  司鸿蔓不禁咋舌,这拍卖会还没结束,她这边的账目已经算清了,这么高效率的运作集团,难怪能成为男主手里的一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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