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他并不在意怀中的人是谁,原先是何种身份,但对方一次次逃避,让他明白了一点,如果他不主动挑破,对方永远不会说,不,或许会说,在长久的以后,所以他等不及了。
  人性是贪婪的,欲壑难填,永远想要更多。
  就像他,起先觉得只要能陪在郡主身侧,护对方一世安好便可,却在无知无觉中生出了其他的心思,妄念一发不可收拾,如藤蔓般野蛮生长,等发现时,已是遮天蔽日。
  既然除不尽,那便不除了,他想要她,要一颗完完本本的心,他不可能再往后退,再退就是悬崖深谷,坠落并不可怕,他怕自己控住不住,会把怀中的人一起带下去。
  司鸿蔓牙关打着颤,半晌才气息微弱的发出一声细音:“你,你……你怎么知道?”
  明明连司鸿长印和司鸿疾都没有怀疑过她,她知道自己和书里那个被一笔带过的郡主并不像,甚至相差甚远,可从未有人怀疑过,她便以为是穿书带来的一系列效应,帮她自动修正了这些误差。
  谢惟渊依旧把她抱的很紧,大掌一下接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抚过,无声的安抚,他道:“我跪在碎瓷片上的第二天,你来了。”
  他记得清楚,她裹着一件白毛领子的大氅,蹲在他面前,冬日清早的日光越过檐角,斜斜的打在她身上,洒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圈,干净圣洁。
  他当时并不知道,是在无数次一点点往前推忆时,才确定的。
  温热的气息打在颈间,谢惟渊轻声问道:“郡主从何处来?”
  第103章
  司鸿蔓直到坐进南下的马车, 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个半月前的秋狩,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事,后头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譬如太子妃定了, 就是之前那位高家姑娘, 正月大婚,又譬如骠国使团回程, 并没有人要和亲, 司鸿疾领队南下出使骠国,再譬如皇城的宗族又倒了一家, 而之前半死不活的何家也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托着腮,朝车窗外看去,轻轻舒了口气, 这一个半月, 她过得实在浑浑噩噩,人在府上, 精神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但还好, 她把自己拽了回来, 就在半刻钟前。
  司鸿疾透过车帘看了妹妹一眼,一个半月前秋狩,明明他离开前还好好的,结果被人晕着抱了回来,然后半夜便起了高烧,几度惊厥, 反反复复一直持续了许久。
  若不是当时妹妹情况危急, 他大概要跟谢惟渊图穷匕首见了, 待妹妹稳定下来后,事情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他忙得连轴转,要不是对方登门,他都要忘了。
  一想到对方有恃无恐登门的样子,司鸿疾就有些牙痒,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偏他问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谢惟渊却缄默闭口不言。
  司鸿疾瞧着妹妹好不容易才养出一点肉的下巴尖又瘦了回去,顿觉得谢惟渊更不顺眼了,这回他出使骠国,皇上特允了他把司鸿蔓带上,全赖太医束手无策,只能说出门走走恐怕能好。
  他从出城门就开始频频往马车里看,也不知这个办法能不能成,他想到一整个月里,妹妹魂不守舍,几乎没什么反应,太医说瞧不出问题,或许是受了什么惊吓,过了这阵子变好了。
  他脑子里一团乱,想着围场营地到底能有什么能吓着妹妹,若说是凶兽,那也不可能只吓个人就撤,况且谢惟渊还在,一想到那个人什么都不肯说,顿时没能收住脾气,一拳捶在了马鞍上。
  司鸿蔓轻轻唤了声:“大哥。”
  这句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耳朵里,不亚于天籁,要知道他妹妹自晕过去后便再没主动说过话,这么清清楚楚的喊他更是头一回。
  司鸿疾小心翼翼的侧过头,没下马,怕惊着妹妹,对上妹妹一片清明的瞳仁,呼吸一滞,紧接着便是欣喜若狂,他大喊了一声妹妹的小名,然后从马上一跃而下,因为没来得及拉紧缰绳,下马时还踉跄了几步,但他完全没心思估计自己是不是在同僚面前丢了形象,一把扑上马车,这些动作几乎都是瞬间完成的。
  刚一进车厢就看到妹妹身边的大丫鬟亦是一脸激动,甚至还抹了把眼泪,他握住妹妹的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语速飞快的问道:“蔓蔓,怎么样,头晕不晕,还难受么?”
  司鸿蔓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我没事了,哥哥别担心。”
  说完,便被司鸿疾一把搂进怀里。
  对司鸿蔓来说,上一刻她还在谢惟渊怀里,现在又换了个人,颇有一种自己是只猫,所以才会被人搂来搂去的感觉。
  好在司鸿疾表达亲情的方式并不冗长,只简简单单一抱就又松开了,末了,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司鸿疾连夜写了信给父亲,热烈赞扬了太医的英明果决,喜气洋洋的汇报妹妹恢复的好消息,此刻还没出皇城多远,遣人把妹妹送回去也是成的,不过司鸿疾担心妹妹回皇城后又复发,索性把人给带上了,反正是得了皇上的首肯。
  之后一路,司鸿蔓听着司鸿疾给她絮絮叨叨讲这一个半月来的事,她这一个半月并非对外界无知无觉,只是难以控制身体,恢复清明后,一些大事还是能记起来的。
  陆冀修年后大婚,皇上给司鸿疾留了大约三个月的时间,谈不上匆忙,足够稳稳当当的谈事,不过考虑回程时正是冬天,遇上大雪恐怕会耽搁行程,所以去的路上便没耽搁,只用了半个月便到了。
  若是按照皇城的日子算,这会儿已经进了深秋,不过骠国大约是刚入初秋没多久,虽带了点凉意,但也没到穿寒衣的时候。
  司鸿蔓陪着哥哥去见了骠国国王,以及一屋子的皇子公主,她算是跟过来玩的,谈事主要由哥哥来,因此乐得清闲。
  骠国公主不知从哪听说她也来了,直接找了过来,围着她转了几圈,惊异道:“你果真是好了!方才你们的人说我还不信,你们大周的医师可真厉害!”
  她离开大周皇都的时候,听说人还没醒呢,当时她还瞒着哥哥偷偷溜出去找谢惟渊,说明玉郡主醒不了,想叫对方跟她一起走,结果那人脸色差得可怕。
  骠国公主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过她色心不改,还是觉得那么好看的人不弄到手太可惜了,叠着脚象征性的张望了几眼,带着一脸希冀的问道:“谢惟渊没跟着你一起来么?”
  司鸿蔓猝不及防听她提着个名字,呼吸先是一滞,一路上,司鸿疾有意无意的避开提她晕倒当天的事,她也顺从着没有多问,顿了顿,嗓音涩然的问道:“他为什么会来?”
  骠国公主听出了话音,惊讶道:“他那么紧张你,居然没跟来?”说着撇了撇嘴,“我本来以为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呢,后来问了才知道不是。”
  美色没跟来,骠国公主也歇了心思,总不好飞到大周皇都把人给拽过来吧,她也无事,索性就待着司鸿蔓这儿,不着调的谈起了天,“那么好看的人,我要是你,一早就收进府里当自己人了,哪还轮得到旁人觊觎。”
  司鸿蔓心道,她确实起过那心思,不过那会儿还不是她。
  她那天晚上在极度震惊之下晕了过去,因为谢惟渊发现了她的异常,可她当时确实是心慌,但也不至于一晕晕这么久。
  她甚至觉得这是系统给她的警告,虽然她没什么系统,但是小说里不都是那么写得么,穿书者的脑子里一般都有个系统。
  司鸿蔓不靠谱的瞎琢磨着,不怪她多心,任谁浑浑噩噩过一个半月,谁都会往怪力乱神方向想的,她这一个半月也没有穿回去的记忆。
  旁边,骠国公主见自己说了半天,对方居然一声不吭,完全没反应,扭头一看就看见她两眼放空,伸手到司鸿蔓跟前挥了挥,“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
  司鸿蔓神色自然的切换进来,一点头附和道:“嗯,你说得对。”
  骠国公主刚准备好词,想跟她呛一嗓子,就听得这么一句话,顿时把想说的都抛到了脑后,两手撑着桌面,凑了过去,一挑眉道:“真的,你也这么想,那你怎么没动手?”
  司鸿蔓推了推她脑袋,不怎么走心的随口答了她一句,“自然是比不得你这个公主随心所欲。”
  对方龇牙一乐,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虽然她兄弟姐妹多,但上头也就一个父皇,其他人谁也管不住她。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对方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加之前阵子结下的那点零星交情,没几日的功夫就带着她把骠国的都城给转了个遍,寻思着再找些好玩的东西。
  对方想了会儿,一手握拳,啪一下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说道:“我去大周,你们皇帝带我去了围场,走,我也带你去骠国狩猎的地方转转,好叫你开一开眼界。”
  司鸿蔓以为骠国狩猎的地方跟大周差不多,皇家围场,便跟了上去,等到了地方一看,才发现是一大片茫茫无边的草原,倒也并不平整,凸起的岩山零星的散落着,不过因为视野足够开阔,所以岩山也显得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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