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下了车,尽管李乐诗非常不想去回忆,但视线还是控制不住落在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她和温亭深第一次接吻就在那里。
一场夏雨过后,那棵树绿得更生机盎然,
万物不变,变得只有人。
原本旁边只有叶曼一个人,等她伤春悲秋完,一回头,多了个年轻活力的瘦高身影。
许殷节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领口宽松,露出玉白棱致的锁骨,朝她莞尔一笑。
进门,李乐诗悄声问叶曼:“这算哪门子治愈之旅啊?”
“这里有年轻的少年,里面还有个可爱的小女孩,还不算治愈之旅吗?”叶曼弯腰脱下高跟鞋。
她不太好意思:“可我连妆都没画。”
可能连脸都没洗。
“没事啦,你这素颜就很美啊。”叶曼先换好拖鞋进去,向廖青打了个招呼。
李乐诗犹记得上一次来廖青和贝蒂的那场分贝对抗,现在两人同时在场,她忍不住为自己的耳朵和心脏揪一把汗。
廖青正在喂贝蒂吃粥,她吹凉了喂一勺,贝蒂就张着小嘴巴吃一勺,看见她来,廖青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
“打扰了。”李乐诗稍稍颔首,注意到贝蒂的小眼睛盯了过来,迅速挥手对这个小家伙打了个招呼,“贝蒂,上次我们一起拍照呢,还记得我吗?”
贝蒂没说话,但是眨巴的眼睛在告诉她,记得。
廖青粥喂到一般就难受得起身,即将临盆,肚子大得累赘,坐一会儿就不得不上楼去躺着。她把剩下的一半粥交给保姆,手扶着后腰慢慢往楼上走,许殷节很快过来扶她,让李乐诗和叶曼先坐一下,他马上下来。
乖乖吃粥的贝蒂太可爱了,李乐诗忍不住敛好裙摆,蹲下身两手托腮看着她。
贝蒂也在看她,两个人就这么可爱的对视着。
突然来了个电话,保姆阿姨去接,粥碗就塞到了李乐诗的手里,怕贝蒂不吃陌生人喂的粥,她就这么愣愣地拿着,面对贝蒂的目光有点无措。
这时许殷节下来,自然接过她手里的碗,解救了她。
他的脸突然变得红红的,耳根也红,或许是因为刚才拿碗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看上去是个害羞懵懂的少年,照顾小孩子时却耐心温柔,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更接近于一名成熟的男性。
叶曼不知道去了哪里,饭厅里此刻只有他们。
李乐诗觉得氛围越来越奇怪了,装作和贝蒂说话,回避掉少年直白的视线。
许殷节察觉到她不自然,收回目光,问接电话回来的保姆阿姨:“谁来的电话?”
“国外的杰尼福教授助理,说是愿意接受治疗贝蒂,我得赶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太。”
心脏突然颤动了几下,李乐诗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声音干涩地问:“贝蒂……不是一直在由温医生治疗的吗?”
保姆阿姨回过头,叹气:“温医生出事了,离开海樱机构了。”
李乐诗一怔,垂下睫毛,轻轻哦了一声。
看保姆阿姨严肃的神情,这出的事应该还挺严重的。
她控制自己不去细想温亭深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这也是他设计的苦肉计。
他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嘛,说自己的亲生爷爷活不过这个冬天,还找了个假爷爷来蒙骗她……万一这个保姆阿姨也是他喊来帮忙的呢。
李乐诗不喜欢先用最坏的一面来揣测别人,但是对于温亭深,她需要将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为掰开揉碎,分辨哪里掺了谎言,真的很累。
保姆阿姨没有注意到她脸色不好,接着说完:“不过温医生帮我们联系了国外权威的教授继续治疗贝蒂,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杰尼福教授恐怕还不会同意呢,哦,对了,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太去。”
李乐诗又哦了一声,除此之外,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掌心渗出好多汗,她起身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就去客厅找叶曼,生怕保姆阿姨再蹦出来几条有关温亭深的消息。
——她家门口每天都会放很多水果点心,至少说明他还活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叶曼刷着手机,时不时看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乐诗疲倦地靠在她身上:“有话直说。”
“就是之前吧……你们还没分手之前。”叶曼清了清嗓,犹豫着说,“你不是让我帮你打听一下许安法和温亭深的关系嘛。”
李乐诗心累地阖了一下眼,突然发现分不分手的界线真不是一般的大,此刻真是一点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但她还是下意识问了:“有消息了?”
叶曼抿了下唇,看向走过来的许殷节,两人用眼神和口型交流了一下,换他来说:“这件事说起来和温亭深没有关系……”
李乐诗愣了一下,睁开眼,看见少年坐在她的对面,推过来准备好的下午茶点心:“大哥研究生时期喜欢过一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一直暗恋温俊山教授,后来她表白被拒一时冲动就跳楼了,大哥说她放下了,现在看来应该还没有。”
回忆被浅浅勾起,李乐诗想起过去对门是有一段时间气压很低,连温亭深都是在她家住的。
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跟温亭深有什么关系?
李乐诗咬着牙想为温亭深打抱不平一下,又觉得不太甘心替他说话,干脆用香甜软糯的舒芙蕾蛋糕塞住自己的嘴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殷节突然神秘兮兮地招招手,说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放下蛋糕叉子,跟了上去。
电梯停到三楼,没有了气球和彩带,走廊的装修风格更具有西方古典的美感。
少年走在前面,走廊尽头照过来的阳光照亮了漂浮的尘埃,也给他身上镀了一层微亮。
宛如神秘的小王子。
她没忍住,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姐姐在拍我吗?”
还没放下的镜头里,少年朝她偏了下头,笑容更深。
李乐诗不好意思地:“抱歉,我马上就删。”
“才不要删呢。”许殷节着急走过来,歪头看了一下,“最好是能一直存在你的手机里。”
他的眼睛装满了星星,笑起来时,又会变成月牙儿。
她揪了揪热起来的耳根,心说这小孩真是越来越会撩了。
打开尽头的房间,空气流通,悬挂在窗子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脆响。
墨绿色的沙发背后是一副夏日景色,旁边摆着画架,上面盖着一条红布。
少年看起来害羞又不害羞的,走到画架前,垂了垂浓密的睫毛:“我刚开始学,肯定画得不好看,姐姐不要笑话我。”
李乐诗有点惊讶:“你居然在学画吗?”
听叶曼说他是个喜欢追求极限刺激的少年,没想到能够做这种安安静静的事情。
“看姐姐画得那么好,就想学着试试。”
他一边说着一边揭开红布,像位等待老师批阅的学生,紧张得团过红布背过手去。
赫然出现的画面,让李乐诗愣了一下,接着大脑飞速运转:“我觉得画得挺好的,才开始学画画就是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这是老师带你去博物馆画的类人猿吗?”
“我画得是你,姐姐。”
此话一出,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觉得有点冒犯,李乐诗的表情稍稍崩了一下。
她还奇怪这个类人猿为什么要穿条裙子,原来是她!
许殷节内心哀叫着又搞砸了,手忙脚乱重新盖上布,想了想,赌气地将画架也背对了过去。
“我知道我画得太丑了,所以姐姐,以后你有时间可以过来教我画画吗?”许殷节看起不经意转移话题,实则很有目的,“我都听曼姐说了,你和温亭深是假结婚,现在你们也分手了,所以姐姐……”
他忽然做了个深呼吸,目光坚定而真挚,“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吗?”
李乐诗局促地挠了挠脸,觉得姜女士应该也不会接受她和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谈恋爱的。
许殷节红着脸:“要是姐姐因为我是粉……就拒绝,我可以去为你埋珠。”
“?”
“持久力上……我也在训练。”
“???”
“我一定会做到让姐姐满意的!”
“?!!!”
不是,他是不是对她的择偶标准有什么奇怪的误会?!
李乐诗尴尬得四处找地缝,就在这时,那道若隐若现的注视感又出现了。
三楼,开着窗,环境安静,也许楼下很容易就听见什么。
此刻温亭深就在楼下吗?
李乐诗忽然莫名紧张,走到窗
前,探出头小心翼翼往楼下的小树林里看。
茂密的叶片遮挡了来人的上半身,只能看见修长挺括的黑色西裤和一双男式皮鞋。
袖口折起,一条冷白色的小臂自然垂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