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来说点我最关心的话题吧。”
明宸朝天空看了一眼，上前一步，快速道：“我的第一个问题，我父亲是谁？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将我隐藏身份丢进福利院的？”
“直觉很准，确实是这样。”
明澈微笑道：“你其实不是我亲生的，而是被有心人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
“基因来源的另一半叫冷烛照，是我的师弟，也是个人类历史上绝顶可恶的野心家。他对污染物的研究态度，比起我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烛照，听说过，上智城早期科学家。”
林楚眠点了点头，抢先对明宸道：“我没记错的话他是死了对吧？”
“对，死了。”
明宸点头认同。
这条信息她也看到过，是训练生时期培训的内容，牢记前辈英烈什么的。
林楚眠就像一个得到幼儿园阿姨表扬的孩子似的，嘴角一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认死人做爹，观感上会比活人好接受的多。
明宸迅速将这一消息丢到一旁，定了定神，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你当初的'背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智城没有任何详细记载，我询问的对象不是你的铁粉，就是方胜这样的死脑筋，根本讲不通。”
“假如仅仅是违反规定，擅自带人执行阳城任务，应该不至于被打成'叛徒'，人人唾弃吧？”
“这就要回到第一个问题了。”
明澈笑眯眯地一摊手，说：“我在执剑人的基地内，当众杀了冷烛照。”
明宸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其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可能是被气到失去理智了吧。”
“明知道杀了他对现实没有作用，还会引发巨大的动荡，我却还是这般选择。”
明澈看着自己的手，无奈摇头，眉宇间这才露出了一点点时光的沧桑感，仿佛想起了过往的一幕幕。
但对于自己痛下杀手这件事，她却并不觉得有任何后悔。
“冷烛照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明澈深呼吸后，加快了语速，反问了明宸一个问题。
“你知道'祈愿之花'的存在吗？”
“祈愿之花？”
明宸心念电转，迅速在脑海中对上了号。
“刘爷爷好像和我说过，就是你在空间站工作时，从外太空带回来的第一件污染物对吧？一朵金色的花。”
“与其说是污染物，我更喜欢称它为'生命'。”
明澈温声道：“与它相遇，简直是我人生中最有趣的体验了。”
“那天我漂浮在宇宙中，用机械臂夹取身边漂浮的太空垃圾，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人在失重状态下持续工作，很容易就会丧失位置和时间的概念。”
“假如没有宇航服，我简直快要认为自己就是一片天空垃圾，正被远处的恒星光辉牵引而去了。”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很小的声音在我耳边问——你是诞生在这里的独特生命吗？这是你的脐带吗？那是你的母体吗？”
“说话的东西是一朵金色的小花，花瓣分成五瓣，长得有点像木槿，但它只有花，没有叶子和茎秆。”
“它告诉我，它叫做'祈愿之花'，正在'边缘宇宙'进行一场远足旅行。遇到我时，它是错误地将宇航服上的连接束带认作了脐带，将瞭望号当做成了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明澈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这种误会其实很可爱，是不是？”
“但它也很危险。”
明宸配合地笑了一声，又道：“据说你把它带回了地球，然后接触过它的人全都死了，只有一个人住院抢救后存活——”
“现在我知道了，那就是冷烛照对吧。”
“这可不能怪我……”
明澈叹气道：“好吧，我有一点点责任，比如说和它聊得太高兴了。但祈愿之花来到地球，其实是偷偷黏在返回舱上跟过来的，它只是不想和我分开。”
“在那个年代，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不知道污染是什么概念。祈愿之花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人，十分愧疚，所以摘下它的一片花瓣送给了我。”
“它的花瓣有神奇的力量，只要吃下花瓣，就可以实现心中所想的任何愿望。这在它遥远的家乡是被禁止赠送的礼物，但它不在乎，因为地球的位置太偏远了，根本不会被注意。”
“无尽的宇宙里，我们就像位于最贫穷的乡村，在某个角落里的蚂蚁窝一样。”
“真不容易。”
明宸看了林楚眠一眼，眼里的情绪错综复杂。
这句话自然是对他说的。
以这位“虚无之神”的位格，跑来偏僻至极的地球实在堪称奇迹。
沦落成失忆症小白脸给自己打工，想必更是出于极大的巧合吧。
“祈愿之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必然也算一位s级了。”
她又追问明澈道：“所以你许愿了吗？”
“没有。”
明澈面无表情道：“这片花瓣如此珍贵，我不会一时冲动就将它用在救活团队里的几个人上。”
“我那时候还年轻，一心想要更伟大，更能拯救他人的愿望，所以我找冷烛照透露了这一点。”
“我和他，就是这世界上第一批接触外宇宙污染，并且顺利活下来的人。相比起末世到来后的异能者，我们在那个时代是完完全全的异类，被人避如蛇蝎，更别提最基本的尊重了。”
“所以我天真地认为，他的主张应该和我差不多。也许能替我查漏补缺，让愿望本身更完整。”
“但我错了，彻头彻尾。”
“冷烛照比我想象的可怕太多，他仅凭借着我的几句试探，就推断出了许愿花瓣的存在，甚至暗中找到了我隐藏花瓣的地方。然后他就吃掉了花瓣，做出了一个罪无可赦的决定——”
“召唤外宇宙古神，毁灭地球。”
明宸忽然嗤笑一声，接口道：“是不是这样？”
明澈惊讶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眼底的波澜才逐渐平息，转为了一片伤痛和悲悯的情绪。
“你已经知道了。”
“我吞噬了古神，已经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
明宸沉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
这就是整个上智城都在全力隐瞒的秘密，是辉煌高塔根基之处，最为薄弱的一块础石。
议长秦廷不惜借助古神之力，也要暗中抹除，让其无法被人宣之于口。
三年前，大量古神降临地球，带来污染遍地。
这场灾难看似是天灾，实际上，却并不是古神们邪恶的自发行为。
它们会锁定这颗小小的行星，会不远数百万光年赶到这片边缘宇宙。
理由只有一个。
地球上的文明生物，对广袤的深空发出了一条“召唤”。
借助“祈愿之花”的力量。
这条声音越过太阳系，越过银河系，越过无穷远的黑暗和璀璨，在宇宙中央告知了这样的消息。
“这里的文明需要进化，来帮助我们吧，哪怕结局是毁灭！”
……
周围的建筑物，已经破碎到了最后一层。
点点白光飞向高处。
而高处，已经是一片星辰闪动的美丽虚空。
从路边的小摊上买回饮料，递给明宸两人。
林楚眠看着天空，不无留恋地低声道：“玩具熊的幻境马上就要消失了。这样的美景却如此短暂，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我也一样。”
明澈坐在长椅上，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汽水，笑道：“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喝到你买的汽水，这样的奇迹要是再久一点就好了。”
伴随着她的话语，街边的路灯也开始消失。
明宸心里知道，不管愿不愿意，这场短暂的相聚即将结束。
因此，即便她能切金断玉，此时此刻，却也没有力气去拧开一个小小的瓶盖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看着街道对面的霓虹灯，哑声道：“林楚眠的记忆是不是你弄没的？如果是，还给他吧。”
“这我做不到。”
明澈道：“那是他自己放弃的。”
“当初我就是在这条街道附近遇见他，一个无始无终的黑洞一般的存在。他说要实现冷烛照的愿望，让地球文明重归虚无，我劝他实际感受一下地球人到底是什么再做决定。”
“毕竟，我们可不是意识集合体，一个人的声音即便再大，也不可能代表全部人的意志。”
“于是你就把脑子给扔了？”
明宸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林楚眠的肩膀。
“那些记忆多有用啊，我现在真的怀疑了，你是不是真的傻？！”
对方无辜地眨眼，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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