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恼怒的情绪。
祁宙瞪视着明宸，仿佛这些话是从她嘴里滔滔不绝出来的，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你到底知道多少？”
明宸无声地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很多。”
链接上天行者后，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她已经注意到了角落一系列机密文件，被程序自动销毁的纪录。
销毁的时间点也并不久远，就在秦廷死亡当天。
文件名称，是“基因样本使用权让渡声明”。
而签署的时间，则是三年前，末日来临的那天晚上。
祁宙两个汉字很简单，然而，文件上的一笔一划都带着扭曲和颤抖。
可以想象，签字的人当时的心情，应当是多么激动，多么绝望。
“时间的力量如此强大，但在上智城面临危机，同伴面临危机时，你却几乎不曾站出来，以至于三年之内有无数同胞死去。”
“按照我的理解，假如时间可以无限重置，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就应该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因为不圆满的地方，你都可以通过倒带来修改，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
“所以我只能猜测，从一开始，你就放弃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消极被动地成为了秦廷手里的'闹钟'。若不是我的出现威胁到了秦议长的性命，你可能都懒得使用这份力量了。”
明宸撕开信封，轻笑道：“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什么让你感到深受打击，以至于放弃自我，将一切都寄托在秦廷那种人身上呢？抱歉，我是真的很好奇。”
第79章 末日之影3 谨防背刺
彩色的印刷纸展开。
祁宙收到的信件, 居然是一封南都大学夏令营的邀请函。
明宸大致看了一遍，不由得抬起眼，意外地看了祁宙一眼。
在她的印象里, 南都大学可是全国前五的高校, 比之k大不遑多让。想不到, 面前这家伙长了一张不聪明的石膏脸，居然还是个高材生。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 这封邀请函的收信人, 就是祁宙本人。
难道说他也是南都人，并且曾经住在紫藤萝疗养院？
周围的空气, 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凝固。
最后, 还是影子祁宙率先打破了沉闷。
“说实在的，我有些讨厌太过聪明的搭档。”
他伸出手，厌恶地指着本尊道。
“为什么你完全不阻止她？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后辈拿捏,不觉得丢人吗？简直难以相信,你这样也可以做上智城的首席！”
“你猜的没错。”
祁宙完全不接影子的话, 转过身去, 语调冷淡地对明宸道。
“我的父母就是那家疗养院的负责人。”
“末日来临时，我们一家都在那儿，正为了收到这张邀请函开席庆祝。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可想而知。”
“原来你的异能就是直视影神时获得的, 怪不得会如此强大。”
明宸若有所思地点头。
直面s级古神, 不但没死，还觉醒出了s级异能。
从这一点看, 祁宙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了。
只不过和许多异能者一样，由于代价惨痛，他本人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荣幸。
看着窗外模糊的天际线,祁宙眼神悠远，仿佛瞬间被拉回了几年前。
一片坚冰的瞳孔里，再次倒映出了这座城市曾经繁华的样子。
“在神面前，这种强大也没有多大意义。”
“为什么这样说？”
明宸越发感到诧异了。
祁宙的异能已经是她见过的最为bug的能力之一了，连系统都没法完全破解，说是“神”的级别也不为过。
然而本人却如此悲观，甚至觉得掌握时间也没有意义？
“因为时光倒转的同时，我的心脏也会随之停跳。”
祁宙沉声道。
“心脏停跳五分钟，人类的大脑便会面临脑死亡，因此，这项异能的使用极限，就只有区区五分钟而已！”
双拳在身侧逐渐握紧，话说到这里，少年的嗓音已然无比艰涩。
获得能力的那天，他曾数度竭尽全力。
但不管如何忍受窒息的痛苦，最多也只能倒退回末日前的五分钟。
平静祥和的五分钟后，阴影从天而降，如同一滴墨水在宣纸上散开，眨眼之间，肆虐全城。
邻居、亲友，纷纷倒毙身亡。
他焦虑惊恐地拨动指针，一次次地穿越回五分钟前，但却毫无作用。
残忍的画面只会反复重播，深深将无力感烙印。
古神降临地球，就宛如一场天罚，是命中注定无法更改的事，根本赢不过！
“假如一件事情的'因'在五分钟前就已经埋下，'果'就无法避免。”
祁宙停顿了一下，低声道：“现在你知道了，我能改变的东西非常有限。但即便是这样的我，还被视为执剑人当中的首席……那么人类这个物种到底是有多软弱？”
“所以说，这就是你配合做人体试验的理由？”
明宸惊讶地睁大眼睛，上前一步，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太武断了吧，而且结果也并不成功啊！那些复制品实力上还不如你，白白给人当做打手罢了！”
合着这上智城里全是“人奸”，个顶个的看不上人类。在冷烛照和祁宙这些人的眼里，普通人到底算是什么？
仅仅是异能者的土壤、培养基，或者孵化池吗？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祁宙霍然转身，冷静地反驳道：“冷教授和秦廷都是生化领域的先驱，同时对'污染'有很深的研究，他们的理论完全能够自洽。”
“一个物种的进化，往往需要环境刺激来引发基因上的变异奇迹，反复叠加，过去的数百万年，地球上纷繁复杂的生物就是如此出现的。”
“毫无疑问，古神降临虽然带来灾难，但也扣下了奇迹的扳机，有助于人类进化。”
“从这个角度思考，一切都可以理解，让污染有限度地持续下去，也许才是正确的决定。”
“即便那会导致许多无辜者的伤亡？”
祁宙微微颔首，眼底的微弱光芒熄灭下去。
“即便如此。”
“我拳头痒了。”
明宸叹息道：“要不是现在还在任务当中，我真想揍你。”
“但那是曾经对吧。”
影子明宸摇晃着身子，左顾右盼。
见两人之间气氛紧绷，她却忽然咳嗽一声，插嘴对祁宙说道。
“你若是真有这么通透冷静，就不会和'我'一起来消灭影神了。承认吧，'我'的存在让你改变了想法，你做不到的事，也许'我'能做到呢？”
——因为明宸是个特例。
这句话甚至不用说出来，所有人早已心知肚明。
作为那个明澈的孩子，拥有着吞噬一切污染的能力，以及再次寻找到祈愿之花的决心。
在秦廷死亡，冷烛照失踪，大量高级执剑人认可她的情况下。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的行动了。
也许跟随着明宸，人们会看到一条不一样的前进之路呢？
思及此处，祁宙不否认也不反驳，只是深深望了沐浴在白色冷光下的少女一眼。
下一秒，他翻身跳出了窗口。
“时间不多了，差不多该走了。”
夜风瑟瑟，祁宙脚步坚决，自顾自朝研究所外走去。
“紫藤萝疗养院在最远端的西南角，过去还得几分钟，别让祂久等。”
明宸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六点三十分。
显然，这一次，祁宙已经不准备再使用异能了。
……
“投递过程到此结束。”
片刻后，明宸与祁宙来到了紫藤萝疗养院前。
邻水的仿古建筑青砖黛瓦，本该很有情调，但在黑夜之中却显得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这疗养院面积挺大，里面也有相当浓重的污染气息。”
明宸闭了闭眼，细数系统指出的目标后，对祁宙说道。
“里面一共八个顶级眷属，假如一起进攻，我吸收起来也需要一定时间。”
“八个而已，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祁宙擦了一把自己的长刀，冷冷地瞥了一眼明宸。
“不过，看来你的异能也有不小的缺陷。”
“谁说不是呢？”
明宸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
“这么自信，那便请首席大人先上吧。”
祁宙冷哼一声直视前方，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他单手握刀，骄傲地抬起下巴，缓步走入面前的大门当中。
不多时。
阴影下的疗养院当中，便传出了一阵阵剧烈的气息波动。
明黄色的光芒大绽，宛如烟花撕开夜空，让那股污染物的气息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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