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盈也一并坐下,在旁边将倒好的温热茶水递到她手上。
辛夷笑笑,然后垂下两道小扇子似的睫羽慢吞吞的喝,假装没注意到少年流连在她红唇上的晦暗视线。
而在桌案另一边,喝了盏热茶之后恢复体力的吕鸢,也从方才的那场郁卒中解脱出来。
但怎么想都不解气,尤其是看到玄衣少年拿起筷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碟子上的那只元宝形状的水晶糕夹给辛夷,“来,尝尝这个。”
又装!又装!!
好像满桌就属他最懂事,就他最知道怎么心疼人。
她在心底骂了两句,然后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给沈如芥上眼药的法子。
于是靠近了辛夷那边,故意用少年能听到的声量提醒道,“邬小娘子,二公子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无害,他心肠坏得很,你可不要被他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说的是真心话。
其实吕鸢打心底里是有些怵沈如芥的,因为她见过少年杀人不眨眼,折磨人的可怕那面。
但她没想到对方那么会装,邬姑娘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受欺负的小可怜,没心眼儿的好人。
她恐怕不知道这个不受宠的沈二,不仅是替萧从荆扫除障碍的杀手,还是他府上最得力的幕僚。
那些离间太子党羽,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阴损主意都是他出的。
今天会说出这番话,除了是想故意气沈如芥之外,也是因为觉得邬小娘子貌美又善良,一看就很好骗。
所以更加希望她能够及时醒悟,离这个心狠手辣的少年瘟神远一点。
吕鸢话落,就看到沈如芥的神情阴冷下来,虽然仍在微笑着,眼底缓慢渗出的浓稠恶意却快要将人吞没。
她从前“有幸”看到过他虐杀那些死士刺客的场景,就是这副模样。
吕鸢心头一突,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竟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逞能了。
好在被她献殷勤告小状的邬姑娘,并没有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只当是他们熟人之间的打趣,于是也就莞尔一笑,“没关系,阿芥很好,他不会骗我的。”
是辛夷想骗他。
而且还是骗完了就跑,找都找不着的那种。
听到这里,少年的神色才算缓和了一点。
吕鸢心有余悸。
算了。
被骗就被骗罢,她也不是菩萨,邬家娘子倒霉总好过她自己倒霉。她可不想被沈如芥这个病态疯子,给暗中记恨上。
*
夜凉如水,庭院也幽静下来。
厢房里燃着几盏烛火,将榻上和案前的两道人影柔柔照亮。
沈如芥仍然选择在她的房中打地铺。
给他另外安排房间睡床也不要。
理由自然是十分的冠冕堂皇:比如这处宅子所在的位置靠近烟花柳巷,夜里总是不算太平,离近些也方便看顾她。
两人床榻和地铺之间隔了一道屏风。
辛夷还没换寝衣,而且没什么睡意,于是走到屏风外的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接着拿出前两日没看完的那个话本子,坐下来继续读。
不是什么《贤媛集》和《女则》。
而是阿盈怕她无聊,特意从别处搜罗到的灵异志怪话本子,当然辛夷并不是太满意,但她一个大家闺秀也不适合看更猎奇的,只好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她放下茶盏,看到了段落开头处的“须弥芥子”这四个字。
眼前忽然浮现出她刚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脑海中涌入的那一幕景象。
夜巷里那个伤势惨重的少年,迎着撕扯的朔风,声音稚嫩却冰冷漠然,“沈如芥,命如草芥的芥。”
仿佛有了这样的名字。
在他今后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就可以理所应当的不被任何人偏爱。
辛夷叹了口气,忽
然有些心软。
她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以及那副幽深而昳丽过分的眉眼。
沈如芥也在一直望着她。
“阿芥。”
沈如芥走过来。
就着烛火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年那双狭长凤眼里的占有欲和喜欢快要满溢出来了。
辛夷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说起了在话本子上看到的东西,“据说神仙的世界里有一种叫做须弥芥子的东西,很厉害,可以容纳世间万物。”
她眼睛望住他,很认真的说,“须弥芥子的芥,也是阿芥的芥。”
所以,不是命如草芥。
从来都不是,以后就更加不会是。
辛夷说完放下了摸他乌发的手,唇边仍然带笑,用很自然的语气问,“如果阿芥也有一个须弥芥子的话,最想收集什么东西?”
金银珠宝?骏马阔屋?
少年被问得眉眼一怔,却迟迟没有回答。
辛夷还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试探着喊了一声,“阿芥?”
“你。”
辛夷依旧茫然:“什么?”
少年漆黑的眸子望向她,眉眼沉寂,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之色,“你方才不是问,如果我也有一个须弥芥子,最想把什么装进去吗?”
他说着,纤长浓密的睫羽忽然一颤。
像揉碎了一枝春日梨花。
“是你,辛夷。”
第19章 保持距离
辛夷愣了好一会儿,感觉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过分欢快的心跳。
这到底是谁攻略谁啊,本来是想撩反派,结果一不小心差点被对方攻略了。
深呼吸,深呼吸。
可是他用那张脸说情话就真的很犯规啊!!
辛夷觉得自己有点脸热,敷衍的笑着说她知道了,然后打个呵欠表示自己困了,要上床睡觉。
她没忽略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但她仍然对此毫无表示。
不过上床之前,她照例在帘帐角落的小香炉里点了安神香,这两三日都是如此。
她还特意对沈如芥说过,是因为自己睡眠浅,点上安神香可以睡得很沉。
系统当时就不理解:“你睡得那么沉干嘛?”
“当然是有用处。”辛夷道。
前两天按兵不动,是为了不让少年对今夜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产生怀疑。
毕竟她可是端庄矜持的世家闺秀,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主动撩拨的举动。所以如果发生点儿什么,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夜半三更,庭院中没有别的声响,月色也泠泠的格外清寂。
只有厢房里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各自都在睡梦中。
忽然,榻上的绸帐中似乎传来隐隐的女子啜泣声,很低微,但确实时断时续。
沈如芥被啜泣声惊醒,在屏风外的地铺上睁开眼睛,只惺忪茫然一瞬,就反应过来是辛夷在哭。
他心里骤然一紧,连案上的灯烛都来不及点,慌忙起身去看。
撩开帘帐,借着窗户宣纸透过的隐约月色,才发现榻上的女子仿佛被梦魇住了,咬着唇瓣哭得呜呜咽咽的格外可怜。
沈如芥伸手去剥她被如瀑乌发埋住的苍白小脸,摸到了满脸的冰凉泪水。
带得他都呼吸一滞,心底愈发绵密的疼了起来。
“辛夷,醒醒……”他一边用衣袖给她轻柔擦眼泪,一边蹙着眉喊她。
可惜喊了好多声,榻上女子始终没醒,只是啜泣声渐渐地止住了,没有新的眼泪流出来。
沈如芥的手指上还沾着她湿润的残泪,他对着那张犹在睡中的女子面容,呆望了许久。
刚想起身,就被一只素手柔荑胡乱抓住了衣袖,她姝丽眉眼紧闭着,可怜虚弱的说着祈求的梦话,“别走……侯爷,别走。”
许是睡前没有将寝衣系紧,她这一动作间,月白亵衣散乱挣开了,露出了齿痕变浅的那处起伏。
沈如芥听到那声含糊不清的“侯爷”,本来已经被委屈和嫉妒击中,连眼底都恨红了。
可是等看清楚那个齿痕后,却骤然一愣,然后一张俊脸慢慢地升温变红。
是他咬的。
前些日他荒唐时不可自抑地咬了她,第一个齿痕落在肩头,剩余的则是在……没想到那痕迹竟然到现在还没消尽。
装睡的辛夷:当然没消尽。
她那个地方连药膏都没舍得涂,就等着今夜“不小心”地给他看见,然后勾起旖旎回忆呢。
沈如芥果然没走,他沉默片刻后在她榻边坐下。
然后替她把散开的襟带一点点系好,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他却仿佛经历了漫长而难忍的折磨,俊秀的额边渗出薄汗。
在亵衣即将重新系好的那一刻,榻上女子又呜咽地蹙着秀眉,喊了一声,“侯爷……”
仿佛她在梦中,都在痴痴的渴慕着另外一个人。
少年身形彻底僵住,低垂的睫羽之下是密不透光的浓稠漆黑,半晌,他轻笑一声。
于是勾指扯开了,那条垂落在女子胸侧的细软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