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但瞧见男人眼底的坚持与恳求,又想到楚楚尚在旁边看着。
  于是也只能暂时妥协,忍住厌烦点了点头。
  晴光透过菱花窗照进来,一室静谧。
  唯有榻上的楚楚,在听到这些话后眸光微动,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
  不仅失落,还有说不出的怨恨与难过。
  她原以为自己昏迷数日,白辛夷是一定会被赶出将军府的。没想到萧成策不仅心软,把她留了下来,似乎还真的希望对方能将功补过,和她搞好关系。
  说不失望是假的。
  早在跌落高台之前,她余光里就看清楚了白辛夷的动作,却还是等在原地没躲,为的就是能将计就计,彻底将她从萧成策身边抹除。
  因为将军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自从从疆外回来他就变了。
  目光不再只停留在她一人身上,也会偶尔不受控制地望向白辛夷。
  他被自己的原配夫人吸引,已经快要忘掉曾经对她的承诺。
  那些山盟海誓,绝不辜负的承诺。
  楚楚怎能不恨?还好白辛夷是个蠢笨且善妒的,轻易几句话就被激怒,对她下此毒手。
  就算萧成策对白辛夷再感兴趣,也不应该继续留下她。
  从昏迷中苏醒之前,楚楚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结果却令她大为失望。
  对方根本没被赶出将军府,哪怕萧成策给她写了休书,却仍旧允许她暂住在府上,对她也没有任何惩罚措施,就连罚跪鞭打都没有,只不过是在吃穿用度上有所缩减而已。
  日光清浅,浮动着窗前那树紫薇花的影子。
  楚楚的指尖却陷入掌心,低垂的目光掩饰不住的怨恨:她一定要再找到机会,彻彻底底,把白辛夷赶出将军府!
  *
  翌日中午,香兰给辛夷收拾笔墨纸砚,怀里抱了一堆,慢慢往盒子里放。
  一边收拾,还一边犹豫着问,“小姐,你真的要去给谢漱当夫子啊?奴婢瞧着他不是很喜欢你,会不会故意给你下那种阴毒的蛊,叫你唯命是从,或者肠穿肚烂?”
  辛夷打呵欠的动作顿住,睇了她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我要是肠穿肚烂了,回魂夜第一个爬回来咬你。”
  想到什么又忙不迭地摇头,做出后怕的语气,“不行,你可千万别跟着我去,这不是给谢漱提供整人的思路素材吗?就算他本来没想对我怎么样,早晚也被你怂恿得起了心思。”
  香兰委屈地撇嘴,“小姐……”
  辛夷催她:“收拾好了吗,快点快点!今天可是你家小姐头一天给人当夫子,可不能迟到太久。”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早就迟到了。
  日光从清晨的熹微,到巳时的强烈,再到现在正中午的毒辣。
  谢漱坐在凉亭里等了白辛夷整整一个上午,等到日上三竿,那个说要来教他写字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少年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阴沉得滴水,就在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庭院中这才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去,就见那位“夫子”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施施然地提着笔墨过来了。
  她衣裳都没系好,乌发也编得潦草,只有那张脸依旧惊为天人。
  辛夷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道冰冷的视线。
  不远处的凉亭里,少年正阴沉着脸看她,就差把“你故意耍我”写在脸上了。
  她瞧见少年这副表情,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于是谢漱的表情更差了。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辛夷能屈能伸,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对不起,我今日睡过头了,早膳都没吃就过来找你了。”
  说着妩媚的眼睛眨巴眨巴,相当无辜,语调也软绵绵地,往人心上戳。
  早膳?
  谢漱极为冷漠地瞧着她:什么早膳这个时辰吃?午膳还差不多罢,她难道没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么?
  辛夷自知理亏,于是赶紧将纸墨铺开,很快磨好要用的砚台。
  示范性的写了几个字,展示给身侧少年看,都是很简单很日常的字,并不难写。
  谁知道少年望着她递过来的狼毫,又望向她的脸,淡漠到无动于衷。
  似乎并没有打算伸手来接。
  辛夷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
  只不过眼波流转之间,故意用了夸张的语调问,“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亲自握着你的手,一笔一笔地教你写字罢?恐怕不行,将军会吃醋的。”
  少年微微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她能如此厚颜无耻,眼睛都不眨的说出这种撩拨话语。
  但下一秒,那张俊脸黑成锅底,他阴戾从她手里接过狼毫,像是不想再听她多说半句话。
  辛夷:这才对嘛。
  早那么乖的话,她就不刺激他了。
  他们在凉亭里写了好几天的字。
  除了最开始的那天,辛夷倒是没有再过分迟到过,总是早早的用罢早膳就来了。
  但她所谓的教谢漱写字,可不是指安分地待在一边什么也不干,那样的话岂不是大亏特亏?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给人当夫子,只不过是想找个合适的由头,增进彼此的感情罢了。
  于是谢漱提笔在旁边写字,他每次认真地写好两页纸,辛夷就伸出手去揉他的脸。
  看少年脸黑得要命,她就笑得不行。
  而且还仗着谢漱不能说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阿漱很喜欢?这是给你的奖励,不要害羞,以后每次都有,甚至学得快了还能奖励升级……”
  到底是什么升级她又不说,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假装脸红给他抛了个媚眼。
  搞得少年的俊脸越来越阴。
  连系统都觉得心里打鼓,因为谢漱的好感度实在跌得太狠了,跟个无底洞似的。
  所以它提醒辛夷,“宿主,你要不要看看好感度冷静一下?让你攻略谢漱,不是让你气死他。”
  辛夷听见了,却不在意的笑。
  然后继续作死,继续撩拨,“听没听过21天养成一个习惯,别看他现在烦我,没准以后爱死了我,这样难道不好吗?”
  系统:“……”
  等他真的爱死了你再说吧。
  短短几日,谢漱已经不厌其烦。
  因为旁边女子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灼,还喜欢对他说一些甜腻情话。经常他写着写着字,白辛夷就捧着脸夸他好看,这也好看那也好看,眼睛最好看。
  他才写了不到半页纸,她废话一箩筐。
  再不然,就是端着蜜饯点心在旁边吃吃吃,吃得他都忍不住停笔去看。
  对方却仿佛误解了他的意思,蓦然笑弯了眼睛,一边凑近,一边把糕点递过来,“你也想吃?”
  她离得太近了,身上都是浓郁的甜腻气息,让人下意识就想要横生戾气。
  但他袖子里那条用血喂养多年的竹叶青,却似乎极为喜爱白辛夷的气息。
  总是往她身上凑,缠住她的手腕指尖,甚至,也想往她衣袖里钻。
  谢漱常常望着那一幕,眸中不自觉的闪过厌恶,深深的,不可自抑的厌恶。
  他想:蛇性淫。贱,不外如是。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辛夷像往常那样教他写字,她先是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又补成三个字。
  说这个是所有中原文字里面,最优美的三个字,让他一定要反复练习,写到最好。
  为此软硬兼施,逼着他写了整整四五页。
  写到后面,谢漱明显能感觉到她是故意的,眉头已经皱到解不开。
  扔了狼毫,默不作声地盯住她,眸中盛满了阴鸷,似乎在问她:这三个字到底什么意思?
  辛夷就坐在案上歪头瞧着他,噗嗤一声笑开,眉眼间
  繁花盛开,尽是勾人风情。
  她倾着身子凑近,潋滟的红唇贴到他耳畔,吐出的气息温热如幽兰,“这三个字是的意思是,爱辛夷。阿漱,你写了好多好多的爱辛夷。”
  *
  夜里的雷声轰隆个不停,雨水也瓢泼的往下落,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破漏的屋顶瓦片缝隙渗进来。
  打湿了辛夷榻边的被子,有些甚至溅到了她的脑门上。
  辛夷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来,先是把萧成策骂了一顿,又是把萧成策全家骂了一顿。
  然后她趿着绣鞋,下床,匆匆拢住了衣裳,拿起房门后的油纸伞就往外走。
  系统不解地问:“宿主,这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去?”
  难不成想自力更生,自己爬上去修补屋顶?
  辛夷:“去找谢漱,求他收留我。”
  系统听完之后,没忍住陷入了沉默。
  因为它觉得以谢漱的冷漠和对她的厌恶来看,她八成会碰壁,再灰溜溜的回来。
  它想得没错,辛夷确实碰壁了。
  但她没有回来,她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舌灿莲花、臭不要脸,被关在门外也气定神闲,很是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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