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终于知道少年为什么非要拉着她夜里赏荷游湖了,原来是别有用心。
  其实这两天她就打算跟萧成策挑明,然后离开此处的,但绝对不是这种方式的挑明。
  她没想到谢漱会这么毫无底线。
  见他静默站在那里,只用一双狭长的秀气凤眼凝望着她。
  辛夷更来气了,“你还装是不是,你把我当成傻子是不是?今夜你就是故意约萧成策过去,想让他亲眼看见我偷人,还逼我发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怎么能,怎么能……”
  香兰听到这里,嘴巴抑制不住地张大。
  她看看小姐皱巴巴的裙裳,还有鬓发边歪掉的桃色绢花,还有哪里不懂的。
  她觉得小姐脾气还是太好了。
  应该左右开弓狠狠地给他两巴掌,哪有这么作践人的?就是混迹于秦楼楚馆的那些纨绔都不这样。
  更何况将军还是他阿姊的夫君,他名义上的姐夫。
  如果不是少年患有哑疾,入府第一天,他就应该随自家阿姊唤小姐一声夫人。
  院中就那么沉寂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夜风刮过,吹落了花树上幽香繁盛的紫薇花瓣。
  忽然,少年睫羽微颤。
  那双漂亮漆眸紧紧盯住她,用哑语问道,“你这么生气,是因为还在意他,对不对?”
  “他说想要抬你做平妻,你心动了对不对?”
  下一步呢?
  是不是就要抛弃他?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这样?
  背弃过她的男子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让她动摇,让她开始左右摇摆。那他又算什么?明明他比萧成策更喜欢她,也比对方更加忠贞。
  辛夷愣住。
  继而酸软过分的双腿有些站不稳,简直要被他的脑回路气晕,咬牙道,“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在那种情况下被撞破。”
  她发现自己跟谢漱根本说不通。
  因为他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不管是想的还是做的,都跟她不在一个频道。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做错了事。
  反而望着她隐忍地红了眼眶,仿佛自己才是被误解被伤害的那个。
  辛夷觉得头疼,她现在不光是心烦意乱,而且身子还到处泛着酸痛,很需要泡个温水澡放松一下。
  于是不想跟他再纠缠下去,也不想争辩谁对谁错,就那么怒视他好半晌,然后咬牙呼出口气,“现在回你自己的院子,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我们离开将军府。”
  “你要是舍不得自己阿姊,或者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当我没说。”
  *
  翌日清晨,两辆马车停在将军府跟前。
  相应的行李细软已经收拾妥当,也都装好了,就等着那个站在府前的碧衣女子,登上车撵吩咐离开。
  她们主仆的东西其实不多,主要是谢漱养的各种各类蜘蛛蝎子还有毒蛇。
  要不然根本不用多雇一辆更大的马车。
  辛夷站了一会儿,有些腿酸。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估摸着离萧成策苏醒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她问过谢漱,说是最晚等到辰时末刻就能醒过来。
  果然,没让她空等太久。
  萧成策就阴沉着脸步履匆匆的赶来,后面还跟着个佝头塌腰、大气不敢出的小厮。
  他看到站在辛夷身边的少年,脚步猛然一滞。
  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缓缓睁大了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昨夜
  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梦,都是真的!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浮现出许多幕画面。
  晚膳那次,谢漱下颌处被野猫抓伤的痕迹;那天夜里白辛夷鬓发湿透脸颊潮红,谎称感染风寒,骤然阖上房门后传来的清脆银铃声;还有昨晚,湖面上那只不断泛着涟漪的小船……
  她,他们两个,竟然敢!
  萧成策目眦欲裂、不敢相信,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那个一心扑在他身上,为他争风吃醋的女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辛夷,过来。”他攥紧拳头面色铁青,胸膛不住起伏着,仿佛已经忍怒到极点。
  辛夷又不傻,她当然不会过去。
  摇摇头道,语调放得细柔,“妾身提前等候在此,就是为了跟将军辞别的,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总要有始有终才好。”
  萧成策听到这里,双目逐渐赤红,就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咬牙切齿到,恨不得扑上来活活撕吃了她,“白辛夷,你下不下贱,是个人都能上你对吗!你怎么有脸跟谢漱搞到一起,就有这么耐不住寂寞?”
  辛夷还没说话,耳畔少年的呼吸就变了。
  她转头,果然看到那双冰冷漆眸有隐约变成竖瞳的倾向,于是心头一跳,赶紧摸摸他的脸,“不许,不能这样,阿漱。”
  他要是真当着众目睽睽化出了蛇尾,就算能忍住不把这些人拍成肉泥,也会把人吓死。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昨天已经惹我生气过一次了,今天不要有第二次。”她捏捏他脸颊。
  少年听懂她话里隐含的警告意味,果然很快偃旗息鼓,抿紧殷红薄唇,乖巧安静地垂下睫羽。
  辛夷凑上去亲他的脸,唇边带笑,“这才乖。”
  不过这幕场景落到萧成策眼里,就变成了刻意的挑衅,以及她搔首弄姿、不知廉耻的证据。
  当即再也忍不住喷薄的恨怒,把她用力扯到怀里,铁似的臂膀箍住她那截柔软细腰,恨不能将它生生勒断,“当着我的面,就耐不住了是不是?既然你的裙底这么好钻,不如我让府里的侍卫都钻一遍?”
  男子滚烫的呼吸贴紧她耳畔,仿佛下一秒就要咬破她颈侧咽喉。
  辛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骤然拉进怀里,砸得脸颊生疼眼冒金星。
  她今晨膳食本来吃得就有些腻,现在被他勒着腰身,狠狠箍着向上,顿时胃里就一阵翻涌,原本还有些红润的小脸也霎时苍白起来。
  下一秒,她耳边听到“嘎巴”一声。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错位的声音,可能是骨头,但好在那个桎梏着她的怀抱放开了,让她在难受到窒息之前恢复了呼吸。
  辛夷推开少年伸过来的手,也没办法去看身后萧成策手臂脱臼之后,那张暴怒难堪的脸。
  当即踉跄两步,扶着车撵旁边的衡木,捂着胸口弯腰干呕起来。
  昏天黑地的干呕了许久,可惜什么都没吐出来。
  但仍旧是让她脑子止不住的发晕,并且有些站不稳,辛夷缓了好半天才直起身子。
  她抬头望见少年紧蹙的眉头,漆眸里都是担心。
  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微微颤抖又不可置信地诘问,“……你怀孕了?”
  “你是不是怀了他的孽种,白辛夷!”
  “……”
  辛夷控制不住地想翻白眼:怀个鬼啊,避子汤一次不落,怎么可能怀孕?要不是他刚刚猛地拉拽她,又箍着她的腰那么用力,她至于反胃成这样吗?
  但她懒得解释,尤其是看他气成这样,就更不打算解释了。
  于是挥开谢漱的手,走上前去。
  仿佛是默认了,眼角含笑地不答反问,“这话真是奇怪,你都能跟他姐姐好,为什么我不能跟她的弟弟好?还是萧将军从来如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见他被问愣了数秒,眼看着又要发怒。
  辛夷后退两步,先发制人地开口,同时很善良地给他提醒,“别动气,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如果我今天不能安生地从这个将军府出去。等到第二天,盛京里的各处茶楼酒馆,都会传颂我们几人的香艳话本,到时候别说是朝野同僚了,整个京城都会知晓萧将军被原配发妻戴了绿帽子,还是和自己妾室的弟弟……”
  她笑着问,眉眼潋滟如波,“我的颜面倒是不值钱,将军的颜面也不值钱么?”
  那张秾丽的脸,如同四月芳菲,说出的话却寡淡凉薄剖人心肝,对他没有丝毫怜悯。
  萧成策薄唇微抖,她就……这么恨他?
  恨到用这种最狠毒决绝的手段,和他一刀两断。
  辛夷微微含笑,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欣赏着他的痛苦。
  好半晌,像是终于觉得没趣似的,转身走到马车旁边,朝着守在身侧的俊秀少年伸出手,“太高了,抱我上去。”
  萧成策已经分辨不出来,她是故意为之要戳他的心,还是平时就这么跟少年撒娇的。
  但他宁愿是前者。
  不过瞬息,少年就将她动作轻柔地抱上车撵,随即自己也登上车撵。
  挑衅地看了他两眼,才将轿帘缓缓放下。
  马蹄声响起,就在马车要离开之时。
  忽然轿帘被掀起来些许,从车撵里探出一只素手柔荑,水葱似的指尖涂着丹蔻。
  然后绣帕一松,随着幽香坠落的,还有包裹在里面的几锭银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