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辛夷吃完熏鱼,感受到另一道胶着视线。
不过比起之前的那道,这次的主人离她更近,于是她抬起头望向身侧青年,“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她不脸盲,当然认出了身侧坐着的俊逸青年,正是被她在湖边踩烂灯笼的那一个。
当时她有些过意不去,还把手中的糖画赔给了他。
席令仪看着女子那张姝丽面颊,听到她红唇间吐出的话,心中竟然漫开丝缕愕然与惊喜。
她、她竟然还记得他。
而且今日宫宴还那么凑巧的坐在他身边,是不是说明,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冥冥之中有些缘分。
辛夷见他呆愣愣的,许久没说话,忍不住潋滟着眼波轻笑,“郎君这么盯着奴家看,莫不是再见倾心,情难自抑?”
席令仪不由被问住了,一张俊逸玉面微红。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姑娘,但尽管心神有些激荡,还是努力克制,“是很巧,上次见面仓促,还没来得及问过姑娘芳名。”
“辛夷,辛夷花的辛夷。”
昭华听见两个人说话,也忍不住好奇,“怎么回事,你和探花郎也认识?”
于是辛夷就把之前两人偶遇的经过,跟昭华粗略解释了一遍,接着得到了对方调侃且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哪里会看不懂长公主在想些什么。
但八竿子打不着且根本没影的事,也犯不着多做解释,省得越描越黑。
宴席过了一半,斜对面的萧成策频频望过来。
而每次对方望过来的时候,辛夷都会更刻意的与身侧青年说话亲近。
席令仪察觉到不对劲,终于询问,“你看上去很讨厌萧将军,难道是从前有什么过节?”
辛夷就点点头,“看到那个人了么,就是他喜新厌旧,为了妾室休弃得我。”
话音落下,青年望向她的眼神蓦然变得无比震惊,然后沉默了许久。
不过最终还是答道,“当断则断,早点和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辛夷深以为然。
回想起离府那天萧成策愤怒铁青的脸,心中舒坦,连唇边笑意都浓郁了不少,“那是自然,此等莽夫根本配不上我。”
席令仪也莞尔,默默无声地给她夹了块白糖糕。
辛夷对这一切却之不恭,尤其是想到萧成策的眼睛正喷火的看着,酒樽里的玉酿越喝越开心,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醉意上头,有些看不稳路。
还是席令仪伸手扶住她。
可惜冤家路窄,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身后追上来的男人扯得一个踉跄。
辛夷差点没忍住骂人,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的脸后。
萧成策已经忍完整场宫宴,好不容易等到两人走到僻静处,这才瞅准时机冲上来。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揍席令仪,但他的话里还是夹枪带棒,阴寒着脸色讥讽,“果然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攀上一个。怎么,谢漱已经不够你用的了吗?”
辛夷也笑了:“攀谁都不攀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是自己没有魅力?”
说着转头望向身侧青年,故意抛了个媚眼,反正姓萧的绿帽子也不是戴一次两次了,戴着戴着就会习惯的。
“探花郎。”
这个称呼把席令仪喊愣了,他不是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这三个字,但只有她的语调冷淡又温柔,还带着点点促狭。
“我头好晕,能不能麻烦你抱我一段路?”
想隔应前夫是真的,醉意上头也是真的,刚才玉酿喝得太多,此刻两条腿都绵软得不听使唤。能强撑着和萧成策吵架,纯粹是她的好胜心在作祟。
当然,如果身边只有萧成策的话。
那她会选择爬着回去。
几乎是身子被打横抱起的瞬间,辛夷用仅存的理智,听清楚了身后人说出的话。
这次对方终于肯低下头,不惜舍弃自己的尊严与骄傲,试图挽回她,“白辛夷!我们和好罢,你回来将军府,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好啊,那你求我。”
她醉意朦胧的透过青年肩膀,红唇微扯,望向身后男人,“求我。”
萧成策的声音已经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屈辱道,“求你。”
辛夷于是笑起来,“我拒绝。”
……
宫墙外头,原本停着的车撵已经陆续离开。
只有那个身量挺拔的少年还在等着,他站在马车旁边,漆黑眼眸径直望向宫门方向,眉头也越蹙越深。
终于,在耐心告罄之前,看到了辛夷的身影。
不过是被朱红衣袍的青年抱着回来的,她醉得厉害,两道藕臂还依赖的揽住对方脖颈,就连发烫的脸颊都贴在青年胸膛上。
嘴里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混账话。
将青年耳根都撩拨得微微泛红。
谢漱强压着怒意走过去的时候,她还抱着探花郎不肯撒手。
鬓发上的步摇绢花贴着他脖颈蹭了蹭,仿佛在耳鬓厮磨,把席令仪弄得满面通红。
席令仪看到少年走过来,愣神一瞬,然后把他当成了辛夷的弟弟。
少年是那种绮丽妖秀的长相,若是忽略他眸底的沉寂幽冷,单看样貌的话甚至有些天真。
“辛夷。”谢漱喊她。
因为恼怒而颤抖克制的声线,明显已经来到了发疯边缘。
辛夷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少年声线。
于是她顺从本能,松开了揽住席令仪脖颈的手,极为娴熟地对着少年撒娇,“阿漱。”
谢漱咬着牙将她从青年怀里接过来,胳膊却箍得用力,弄得她生疼。
辛夷挣扎
了两下,然后仰起脸在他下巴上“啵唧”亲了口,“我好想你,阿漱……”
这个举动瞬间给少年顺毛,却将探花郎看得怔在当场:所以,他们其实不是姐弟。
而是那种比姐弟更亲密的关系?
谢漱冷淡抬眼,没心情继续欣赏对方的失魂落魄。
抱着怀中女子掀开车撵帘帐,踏了进去,很快马蹄辘辘的声音便在巷道里响起。
走出宫墙之后,谢漱垂眼望着怀中面色酡红的女子,却怎么也没办法完全消气。
问她,“你觉得刚才抱你的人长得好看是不是?”
辛夷喝醉了,诚实点头,“对。”
谢漱就被她气得咬牙,连呼吸都变得冰冷。
她总是这样。看到喜欢的、生得俊俏的就撩拨,根本不管他会不会难过。
少年望着她那张没心没肺的脸,眼底浮现出浓重恶意与戾气,他将手指放在腰间的朱红绶带上,缓缓解开……
然后凑近她的脸,拧着下巴,视线落到她的红唇上,“张开嘴,辛夷。”
异常奇异的触感杵在她颊边。
辛夷虽然醉着,但还是潜意识的抗拒,挣扎着把压在唇边的东西拍掉,疼得少年面色发青。
谢漱不仅身体疼,心里也疼,他从来没嫌弃过她分毫,每次都是把她侍候舒服了才开始。
现在不过是换了下位置,她就嫌弃成这样。
“阿漱……”她满脸醉意,语调委屈。
谢漱冷着脸看她良久。
终于还是选择认命,将她重新抱回到自己怀中,闷头咬住她颈侧,“你早晚会愿意。”
*
宫宴之后,又过了两天。
辛夷却发现谢漱好像愈发奇怪,时时刻刻都要跟她待在一起,好像随时担心她反悔变卦。
辛夷没办法,只能更加纵着他。
然后数着成亲的日子,安慰自己也没几天了,或许等到成亲之后他就能消停下来,自己的好感度也可以刷满。
所以不管谢漱对她提什么要求,她都尽量满足。
不过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掺杂对他的愧疚,就连辛夷自己也说不清楚。
烛火噼剥间,当她再次闷哼着陷在绸被里,仰头撞上少年情欲浓重的竖瞳时,脑海中却浮现出她从未想过的一个问题。
——等她从这个世界抽离之后,他会娶别的姑娘吗?也会爱她爱到患得患失吗?
还有此刻正在做着的事,他们是不是也会做?
但只是想想,就好像难受得喘不上气,辛夷只好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
帘帐摇晃,床榻也不断发出“咯吱”的声音。
到了最后她整个人躺在泥泞里,啜泣哽咽着水眸迷离,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
谢漱停下来,亲她唇瓣,“换一个。”
“……什么换一个?”她哭腔艰难。
“另一个,也想尝尝辛夷的味道。”
“……”
滚,滚啊。
数日倏忽而过,离良辰吉日越来越近。
可惜这样疲惫而周而复始的生活,却没有持续到成亲那天。
这夜她像往常那样,在谢漱的陪伴下去茶楼买点心,没想到回来途中,在巷子口被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