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许是仙洲确实热闹,辛夷一直玩到深夜才回来。
微生澜本来就没有丝毫睡意,于是练剑结束找店小二要来一盘棋,就着案上的清茗打发时间。
等到他下到第七局,那个出去玩到尽兴的少女终于回来了。
不过脚步却是虚浮的,明显喝得醉醺醺。
微生澜撂下指间的白玉棋子,看着她直皱眉。
心底的郁气也一点点地积聚起来,夹杂着说不清的戾气,尽数变成冰冷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尤其是看见她毫无章法的要去解自己裙裳。
微生澜气得想笑,但是却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而是满含讥诮的冷漠看着,像对待一个不值得怜悯的陌生人,看她究竟能荒唐到哪种地步。
好在夜里实在寒冷,尤其是朔风透过窗棂吹进来,让少女轻轻打了个哆嗦。
她终于停下先前的动作,有些茫然地跌坐在桌案旁边的罗汉床上。
微生澜根本不想管她,可她喝得晕头转向,竟然趴到窗棂边上,抓着梅花就要往自己嘴里塞。
他只能咬牙走过去,将她手中攥着的花枝扯掉,等到扔到旁边后,又将被她咬破在唇瓣上的两片白梅捻掉。
等他冷着脸伺候了她好半天,马上就要耐心告罄的时候。
少女忽然撑住东倒西歪的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方绣帕,说是买给他的。结果打开来看,是几块被压坏的云片糕。
微生澜:“……”
原来跟别人出去游逛,也没忘记他么?
但他也没高兴多少。
尤其少女开始哼哼唧唧地说情话,还用手指拨弄他的睫羽,更让他觉得她有三心二意的天赋。甚至看着她的脸猜测:当初她就是用这种方式,把他骗到手的么?
少女抱着他不肯撒手,还把醉意绯红的脸颊贴到他银制面具上。
嘴里说这些让人难以回答的话,“梅花都开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老树开花?”
微生澜:“……”
第52章 “滚下去!”
芸楼之外,游人熙攘。
夜风浅浅吹过,令空气里都弥散着林间梅花的味道。
因为过两天就是仙洲盛会,所以只要抬头望向夜幕,就能看到不少剑舟划过。
街上更是热闹非凡,哪里都是叫卖声。
芸楼靠近扶栏的地方,视野开阔,此刻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弟子服的青年。
他不仅气质冷静,样貌也生得稳重坚毅,随便放在哪个宗门,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好师兄。
不过他的视线,却敬畏地望向坐在石案前的那人。
青年男人也是一身白衣,只不过衣袖更加飘逸宽大,用玉冠固定的墨发尽数披在身后,衬得他玉貌清绝,眉梢眼角透着几分淡泊与柔和。
陆展仪看仙尊半晌没动静,一时也有些搞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
只得再次重复,“秦墨知道师尊过来织庾洲,特意将府上的芍药居留了出来,师尊要过去借住么?”
他口中的秦墨,正是如今的秦家家主。
秦家祖上凭借着铸剑和丹药生意起家,在仙洲中也有不小的名望。眼下听说青云宗的掌门到来织庾洲,肯定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卿衡还是没说话。
但陆展仪却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尤其是在听到“芍药居”这三个字后,师尊的眉眼处明显倥偬落寞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师娘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她还在世的时候,跟师尊的关系其实一直不冷不热,就连两人的洞府也挨得很远。
青云宗的所有人都以为师尊不喜欢自己的妻子,
只是因为责任才不得不娶她。
没想到,现在忘不掉过去的反而是师尊。
陆展仪见状也忍不住唏嘘:要是微生师兄在就好了,可能还能帮着劝慰一下师尊。
师兄虽然也不太喜欢师娘沉闷温柔的性子。
但看在师尊的份上,仍旧对她事事听从恭敬,而且每次见到都会认真喊师娘。
唉。
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按理说他这次下山除妖兽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竟然连个音信都没传来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就在陆展仪暗自望天,长吁短叹的时候。
坐在案前的青年男人终于开口,而且已经收敛了落寞神情,眉眼处尽是淡然,“告诉秦家仙奴,本尊今夜就会过去。”
*
与此同时,辛夷站在客栈里打了个喷嚏。
她刚从楼上下来,揉揉自己莫名泛红发痒的鼻尖,一抬眼就看见了从外头回来的张映清。
少年郎白衣翩翩,潇洒俊俏。
只不过看着她这副形容,还是讶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这都快到中午了,你该不会是才睡醒罢?”
辛夷点点头,诚实回答,“是的。”
她不仅刚睡醒,还醒得不太体面。
不过这些没必要跟张映清说,她走到那张临窗的桌案旁边坐下,然后招呼店小二上两盘糕点,再沏一壶清茶。
张映清跟着她坐下,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状的精巧瓷瓶,宝贝似的傻笑两声。
凑过来,用炫耀的语气神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辛夷打量那瓷瓶小巧的外观,还有描金的花纹。
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捧着脸蹙眉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包装精美的跌打损伤药?”
少年眉眼立刻耷拉下来,仿佛吃瘪一样。
刚想气愤地红着脸驳斥她两句,身后就传来一道清冷熟悉的男子声线。
——“阿灵。”
张映清看到少女的身形陡然僵滞,接着露出个介于面红和尴尬之间的表情。
不过很快就坐直了身子,假装漫不经心地和他拉开距离,朝着身后青年笑着喊了一声,“牧澜哥哥。”
窗棂外不时的有行人经过,扑棱着翅膀的鸟雀停在屋檐下。
乌黑圆润的小眼珠好奇乱眨,似乎也在注意着客栈里的俊美青年和少年少女。
辛夷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脑子里忍不住回忆起今天早晨睡醒的那一幕。
她昨天出去玩得太开心喝醉酒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和微生澜睡在同一张床榻,而且还死死抱着对方的腰腹。
不仅如此,她的脸颊也枕了上去。
如果位置再往下一点,那就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奇怪姿势,她不知道微生澜醒没醒,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赶紧爬起来还是继续装睡。
艰难纠结了好半天,才撑着胳膊想从他身上起来。
先是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只手,接着脸颊也抬开……刚要微微松口气,结果一抬眼,就对上青年那双幽冷平静的漆眸。
她心中一惊,撑起来的胳膊又重新跌了回去。
而且慌张无措的手指,恰好按在了最不该按的位置上,似乎软软的……不对,硬硬的。
她茫然地下意识捏了捏,然后听到青年唇边溢出的一声闷哼。
清冷似玉,又透着一丝被亵渎的羞愤。
“……”
她知道自己按住的是什么了,救命,这下要怎么解释她不是故意想要占他便宜。
然后微生澜压抑着恼怒的声音传来,“滚下去!”
辛夷自知理亏,红着脸颊,从善如流地从他身上滚了下去。
短短两刻之后,他们再次视线相对。
不过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微生澜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辛夷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在主观意识上完全无辜,但在客观上却做了很多不该做的,好在对方心胸宽广,并没有要跟她仔细算账的意思。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疚和讨好,辛夷主动拉开身边的椅子,并且将摆在面前的那碟冬瓜糕推了过去,“尝尝看,这个可以配着清茶吃。”
那殷勤狗腿的模样,看得张映清一愣一愣的。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他总觉得辛夷和青年待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用宠溺的眼光看着对方。
张映清的视线偏移,缓缓落到了青年戴的那张梅花银面上。
脑海中回想起少女最开始说过的话,也忍不住疑惑起来:难道这人真的生得极为好看,让她神魂颠倒,所以才会对他如此不同?
周围安静了片刻。
微生澜在辛夷旁边坐下来。
其实刚才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涌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怒意,仿佛遭遇了某种背叛。
但此刻望着少女莹亮带笑的杏眼,那怒意又消散了大半。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情绪都跟她有关。
就好像昨夜。
他本来是想推开她的,却还是在她一声声含糊不清的情话里选择忍耐。
他想:既然她那么喜欢自己,那么被她抱一下也没关系,被她占些便宜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