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但张映清实在太好奇了,像掌门那样的人,怎么会主动关心一个姑娘?
而且这个姑娘,竟然还是他前些日子结识的道友!
辛夷可以理解他的好奇,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于是长话短说的解释,“之前有过一次误会,你们掌门看到我的背影觉得熟悉,把我认成他师妹了。”
少年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怪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着又忍不住叹息起来,“自从师娘过世之后,师尊一直很自责,也很伤心,他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漏,那么师娘就不会跌入魔窟魂飞魄散……”
辛夷听着,脸上没什么动容表情。
心底却忍不住默念:说得没错,就是他的过错,只是伤心的话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当然这话她只会在心里说,表面还是唏嘘着附和一句,“那还挺可怜的。”
话落,微生澜转头望向她。
重复着问了一句,语气间似乎有些讥讽,“可怜?这样的人,你觉得他很可怜?”
于是辛夷只能讪笑两声,凑到他耳边解释道,“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是有点,但如果站在那位师妹的角度来看,这位掌门仙尊绝非良人,跟他两清,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然后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我喜欢的人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也只能对我好,所以这种疏漏在我看来绝对不值得原谅!”
微生澜听她这么说,轻哼一声移开视线,好像终于有些满意。
看样子是很讨厌卿衡了,也不知道以后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后悔自己今日的看法。
*
秦府。
庭前洒扫的仙奴们都心照不宣,婉夫人恐怕又在发疯了。
她们也很同情自己的家主,竟然喜欢上一个时不时就会发疯的女人,偏偏家主还对她情深不移,不管婉娘怎么跟他作对,都会选择包容接受。
抛去唏嘘之外。
倒是令人感动艳羡,这么好的郎君就是放眼整个仙洲也难寻。
而厢房之中,碗碟花瓶碎了一地。
姿容秀美的女子蜷缩着身子,发出痛恨抗拒的呜咽,似乎不能忍受他的靠近。
秦墨看着婉娘把药碗打翻,微笑着把痛苦发抖的她抱进怀里。
亲吻了一下她汗湿的乌发,柔声询问道,“这样不好么?你永远也不会老去,不会长皱纹,
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当初成亲的时候,伱就答应过的,会和我琴瑟和鸣白头到老。你忘了,可我没忘。”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当一个凡人呢?月浓。”
他会给她换仙骨,让她长生不老。
而他的月浓只需要忍受一些痛苦,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多少人求之不得,她为什么就不能谅解自己的苦心?
如果戚月浓意识还清明,一定会怒骂他的故作深情很恶心。
因为他的所谓爱慕和报恩,把她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杀死了昔日想要救她离开的竹马。
如果可以选择,她最想回去的是十五岁那年,还没有遇到他,家境清贫但是无忧无虑,会在除夕夜的炮竹声里窝在阿娘怀里说悄悄话。
她不想长生不老,更不想变成一个怪物。
可是她从来没有选择。
女子的下颌被捏住,目光已经有些痴愣,身侧是仍旧轻柔的话语,“好了月浓,我们喝药,这次可不许再打翻了。”
仙洲盛会结束之后,许多修士仍在织庾洲逗留。
这其中就包括辛夷他们。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卿衡竟然会主动让弟子过来客栈请她。
给出的理由也并不复杂,说是思念旧人,所以希望能在离开此处之前和她说几句话,下一场棋。
微生澜惯例出去练剑了。
辛夷本来就一个人待着,听到这话假装思索了片刻,然后犹豫着起身,“好,我跟你去。”
第57章 瞬间清醒了
客栈之后,竹林萧瑟。
本就是数九隆冬,昨天夜里还飘飘洒洒的落过一场雪,枝叶上都凝了层寒凉的冰霜。
又是一道剑意扫过,瞬间卷起凛冽罡风,令原本挺拔的修竹霎时裂成细碎的粉末。
微生澜收了长剑,额头渗出几点细汗。
他本来并没有在意身体的异常,可惜头疼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而且脑子中似乎总有女子红裙挥之不去,那样跳脱随性,同时有声音不停地在耳边追问,像是打定主意非要问出个答案。
“快点说啊,到底是喜欢师娘还是喜欢我?回答对了,玉佩送给你当生辰贺礼。”
“干嘛不说话?”
“真有这么难回答吗?”
微生澜头痛欲裂,手掌猛然按在旁边石案上。他艰难呼吸着,努力想要看清楚女子面容,但还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直到脑子里的那阵钝痛过去,昏黑充血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时,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周围空荡荡的。
除了竹林,就只剩下他自己。
微生澜也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好像是从芍药花会后的第二天。
刚开始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会在脑海中偶尔闪过不连贯的画面,后面渐渐能听到声音,甚至看到女子模糊的轮廓。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值得高兴。
因为这起码证明他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就算眼下想不起来,想起过往也是迟早的事。
微生澜垂下眼眸,痛意过后的俊脸苍白,视线却不自觉落到石案旁边的那只汤婆子上。
阿灵怕他冷,所以提前找店小二要了暖手的东西,特意在出门前叮嘱他拿上。
只不过模样过于精细,一看就知晓是姑娘家惯用的物什,因为手炉边缘不仅用藕色的厚实绸布围住,上面还绣了几瓣粉色的桃花。
他想起自己今晨出门之前。
少女趴在罗帐里,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用撒娇的软糯语调叮嘱他不要练太久,如果想她了就早点儿回去,千万不要硬撑。
她没说这番话之前,微生澜每次都能练上一个时辰,并且从来不觉得枯燥。
他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般漫长。
无数次他停下练剑动作,频频去看铜炉中烧着的檀香,发现时辰竟然只过去半刻钟。
微生澜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今次的檀香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燃得那么慢?
再等等。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如此急切地回去找她,否则在她眼里还有什么定力可言。
*
秦府,芍药居。
负责侍奉院落的仙奴将花圃的晨露收集起来,装到小巧的描金瓷瓶里,然后才鱼贯而出。
辛夷跟着小弟子过去的时候,正碰到几个侍女。
她们手里端着的玉盘上摆放整齐的芍药花露,看得她忍不住有些眼馋,不过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努力收回了视线。
辛夷跟在青云宗弟子身后进门,没想到刚踏进去就看到满地狼藉。
没错,就是狼藉。
不仅花鸟屏风倒在地上,就连屋里头四处也都好像被人打砸过一般,甚至有些难以落脚。
辛夷在无比讶异的目光中,撞上了白衣青年望过来的视线。
她看看碎掉的花瓶,再看看被拂乱一地的画轴,非常茫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卿衡也沉默。
大概花了半刻钟,她终于在旁边侍女的粗略解释中,逐渐理顺了方才发生过的事。
原来是她们家主最为宠爱的那位婉夫人又发疯了,据说是多年来的老毛病了,喝过的汤药灵丹不计其数,却总是医治不好。
上次趁着仙洲盛会府里忙乱,在婢女们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还不算。
这次刚没安生两天,竟然又跑来芍药居乱砸一通,还掀翻了卿衡仙尊摆好的棋盘。
甚至秦墨闻讯赶过来,要将她抱走的时候。
婉娘已经疯得神志不清,像是根本认不得人了,拿砚台砸伤她们家主的额头不说,口中还喃喃胡乱念着,一会儿说自己是神剑宗弟子,一会儿说自己是青云宗弟子。
但秦府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婉夫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跟修仙毫无关系,更别说同时拜入仙洲的两大宗门了,还不是在疯疯癫癫的说胡话。
辛夷听完心下了然。
她上次在芍药花会的时候就见过那位夫人,看上去确实有些奇怪,不仅婉娘奇怪,她觉得秦家家主更加奇怪。
虽说出门在外,做事不能全靠直觉。但她还是本能觉得,那个叫秦墨的少年给她一种骨子里就很阴森的感觉,绝没有表面那样无害。
至于他和自己妾室的关系,就不是她这个外人可以评判的了。
辛夷收整好心情,提步走过去。
绕过倒在地上的琉璃屏风,在桌案前的那张罗汉床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