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接完了客人,沈正礼无意中瞅见那边两人,冷笑道:“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难怪能凑到一起去。”
  大家公子说这种话,显得刻薄又无礼。
  沈正礼又不是缺心眼,对心腹说这种话,那和自言自语差不多,他想表露自己对这个弟弟的厌恶,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所有人知道。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嘴严的友人。
  裴清策微微侧头,只倾听不回话。他知道沈正礼并不需要他回答或是附和。
  果然,沈正礼压低声音继续道:“两人站在那儿选妃呢,昨晚上二人在一起喝酒,你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吗?老四明明是个歌女所出,那歌女属于下九流,他没有半分自知之明,居然有脸对着大家闺秀挑挑拣拣。还有那姓谭的,得了我叔的养育之恩,明明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能在沈家金尊玉贵地长大,我叔不光养他长大,还教他为人处事,教他做生意,怎么都算仁至义尽了吧?结果呢,他居然打起我惜妹妹的主意,这是想吃绝户呢,贪得无厌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裴清策下颌紧绷:“沈东家养他长大,又岂会看不出他的这些心思?”
  沈正礼皱眉:“他和惜妹妹同处一屋檐下,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还真的有可能让这小子得逞,可惜了我惜妹妹。”
  裴清策看了他一眼,沈正礼可惜的不止是他的惜妹妹,还可惜沈大海的万贯家财。
  明摆着的事,谁娶了沈宝惜,谁就能接手沈大海大半家产。
  “沈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想来沈东家已经有了女婿人选。”
  沈正礼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羡慕之意:“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恨不能把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惜妹妹,之前惜妹妹追着姓谢的跑,我还担忧……”
  他咬着了自己的舌头,差点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裴清策清冷的眉眼一如往昔,没有任何变化。
  “姓谭的没安好心,你要不要提醒一下沈东家?若是你能阻止他女儿被有心人算计,沈东家是个知恩图报的,到时……”
  得了沈大海高看,沈正礼就比他的那些兄弟更有优势。
  沈正礼秒懂:“裴兄,我不是不想去说,要是太急切谄媚,也显得我没安好心。”
  裴清策不再劝。
  沈正礼也没再提这件事,转而道:“老四从来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敢对着女眷指指点点,笑死,好像他看中了人家,姑娘就会嫁他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这话有些粗俗,倒不是说他有多文雅,只是觉得在裴清策这个读书人面前这般说话不合适。
  裴清策出身一般,但气质高华,沈正礼在他面前敢畅所欲言,却不好意思言语粗俗。
  *
  开宴时,出了点小插曲。
  众人正吃着呢,外面又有客人,来的是谢承志的母亲和白紫烟。
  沈母听到旁人说起二人身份,满脸的意外。
  谢承志家境贫寒,是郊外村子里很普通的庄户人家,他娘一身布衣,竟然出现在了沈家的席面上。
  对于商户人家而言,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算不上事。今日中门大开迎客,自然不怕客人多,看在谢承志的面上,这二人登门,不可能把人撵出去,让她们坐下来用膳,不过是主人家一句话的事。
  看到这二人的客人有许多,不过都识趣地没有过多询问。
  倒是白紫烟坐下来后跟众人解释:“干娘今日进城来抓药,都这个时辰了,就想等着承志哥一起回村,我把人带过来,原是想在外头等,东家实在太客气,非要我们进来用膳,盛情难却,所以……”
  和她们同桌的人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表示了理解。
  沈宝惜母女俩所在的桌子离她们很远,中间十几张桌子呢,她们和沈家其他的本家坐在一起。
  沈大海在本家中算是最富裕的人,没有之一,众人倒是想亲近母女俩,但更怕把人给得罪了,都离母女俩有点远。
  沈母听着众人传过来的话,微微蹙眉:“惜儿,你说不和谢秀才定亲是真心的吧?”
  沈宝惜颔首。
  见女儿不像是玩笑,沈母用手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后怕。谢母那样一身打扮出现在这样的席面上,虽然能让人理解,可……花红柳绿中突兀地出现一抹旧衣,真的很惹人注目。
  如今是谢承志一个人不好意思,但若是女儿要和他定亲,那女儿也会跟着不自在,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怕了怕了,这亲不结也罢。
  谢承志再能干,前程再好,沈家也消受不起。
  还有那个姓白的姑娘,张口就喊“承志哥”,言语之间很是亲密,这哪是称呼干兄,分明就是称呼情哥哥。
  白紫烟跑这一趟,绝对有彰显她身份的意思,方才那话一出,谁都知道谢承志和她之间不只是干兄妹那么简单。若是哪家姑娘想要嫁给谢承志,就得做好接受白紫烟的准备。
  谢母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
  看出来了还跟着一起,证明她属意白紫烟做儿媳妇,若她真没看出来白紫烟这一番作为中的深意……那就是个糊涂的。
  有个糊涂的婆婆,那日子,谁过谁知道。
  第8章 涟漪沈母挑挑拣拣,将这些事……
  沈母挑挑拣拣,将这些事跟女儿说了。
  沈宝惜深以为然:“娘放心,我不会傻到明知是火坑还往里跳。”
  闻言,沈母细细打量了女儿一番,还有些放心不下,毕竟,之前闺女可是见天的让人打听谢承志的行踪,只要人在城里出现,她一定要去凑热闹,都不是藏着偷偷瞧,还会故意和谢承志偶遇,有时候还会与其打招呼。
  说句不该说的,沈母看到如今女儿再不被谢承志牵动心绪,还真有点感激那断了的栏杆。
  若不是女儿从栏杆上摔下来失了忆,多半现在还追着人家跑。
  这边母女俩凑一起说悄悄话,在场有不少女眷都在悄悄打量白紫烟,更有几位大家闺秀带着丫鬟借口更衣离开了宴席……实则是找地方偷偷哭了。
  沈母决定,赶紧把女儿的婚事定下,不然,万一哪天女儿恢复了记忆,又放不下谢承志,那就麻烦了。
  母女俩很快起身告辞,沈宝惜最近是真有事,她画出那么多的花样,风华楼正在赶制,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衣裙亮相,引得不少女眷心动,她打算正经让风华楼开个张。
  这次的衣物首饰是以十二花仙为样,以后还能每种花仙都出上十二套样式各异的裙子,再配以首饰。
  能不能做大做强,就看这十二花仙了。
  她还专门选了牡丹与百合做嫁衣和各种吉服,也画出了一些花样。
  母女俩离开时,又被几位女眷拦下来问身上的衣裙,沈宝惜都欣然答了。
  出门时,沈正礼正送客,他身边还有那位裴清策。
  沈正礼扭头看见母女俩,笑吟吟迎上前:“婶娘,再坐一会儿,用了晚膳再走。”
  沈母摆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沈正礼目光一转,落到沈宝惜身上,眼睛亮亮,夸赞道:“惜妹妹出落得愈发标致了,吾家有女初长成,不说二叔和婶娘,我这个当哥哥的都舍不得妹妹出嫁。”
  他靠近了几分,“婶娘,小侄这刚得知一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主要是害怕你们毫无防备,让妹妹被人算计了去。”
  沈母原本不想搭理这几个侄子,可事关女儿,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她半信半疑:“谁?”
  沈正礼眼神瞄了一眼得知母女俩要告辞回去后赶过来护送的谭宇:“比起谭兄,小侄只是外人,按理不该多嘴。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婶娘日后要谨慎些……财帛动人心啊,惜妹妹正值妙龄……”
  他点到即止。
  沈母却已经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
  谭宇对他们夫妻很是恭敬,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帮衬府里的生意。
  生意上的事情,沈母没有多过问,但……他们夫妻养谭宇一场,并没有亏待他。不说府里每月都会有的月钱,还有两间铺子放在谭宇名下,所得盈利归他自己所有,沈东家时不时就会拿批货物给他赚差价。
  谭宇一年年大了,夫妻俩对他并非没有安排,想的是平时手松一点,让他自己攒下一笔钱财,等到娶妻生子以后,如果他不想继续住在沈府,那就买个院子搬出去顶门立户。
  甚至沈东家还跟妻子说过,这年轻人懂事聪慧,等他真正提出搬走的那天,沈府送他一个三进宅子,就当是全了多年的父子情分,也是为沈府结下一份善缘。
  沈母当着侄子的面没有表露出异样,等谭宇追来,她只是点点头:“我们要先回去,你不用护送,忙自己的去吧。”
  谭宇笑了:“即便再忙,送您回府的时间还是有的。”
  沈母没有再推拒。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