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还是在街上,吴夫人就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引得路人频频观望。
  吴明知感觉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一时间只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似的,浑身都不自在,他扶着母亲胳膊的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娘!我们回船上。”
  吴夫人后知后觉,低下头顺着儿子的力道狼狈离去。
  沈宝惜是快天黑时回的船上,远处有一艘船亮如白昼,还能听到女子的娇笑声。他们路过甲板时,还听到两位女眷在低声说那船上的女子不要脸。
  那是供客人寻欢作乐的画舫。
  “怎么停得这样近?”甲板上一位书生笑吟吟问边上的同窗,“林兄,要不我们去见识一番?”
  被称呼为林兄的人和吴明知住同一层,他们是后来上船的,和吴明知认识后,大家一见如故,时不时就凑在一起,或是辩论,或是喝茶,或是吟诗作赋。
  林兄都准备离开了,看见吴明知,忙笑道:“吴兄,长夜漫漫,不如一起去喝点酒?”
  说是喝酒,一会儿回不回来就不一定了。
  吴明知还没出声,吴夫人冷着脸道:“我儿子要早点睡,积蓄精力明日好读书,你们想去混自己去,别带坏了他。”
  逛花楼画舫于读书人而言是一件风雅之事,即便不好此道,也没必要贬低人家。这不是得罪人吗?
  果然,那二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几分。
  第69章 邻居吴夫人看到那二人的脸色……
  吴夫人看到那二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又失言了。
  这倒不是说她不会说话,而是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年轻人。
  她夫君是位官员,在淮安府时,身份比她更高的女眷没几位,她也只会在那几个面前才会小心说话。
  自从上船,吴夫人就打听了一下他们那一层和上等舱内住的众人,然后得知,所有人要么出身贫寒,要么出身商户人家,没有一个是官家之子。
  换句话说,没有哪个需要她小心翼翼对待。
  她失言后有些后悔,却也没有太后悔。得罪就得罪了,别说这些年轻人家世一般,就是家世好一点,也不能把她怎样。
  吴明知看着毫无悔意的母亲,心中颇为无力,他不愿意被孤立,一路小跑追出去,总算在码头上拦住了二人,他认认真真一礼,对着二人诚恳道歉。
  读书人嘛,都愿意给对方留面子,其中一人道:“我们是两辈人,想法不同很正常。”
  另一人也道:“吴兄,我们先走一步。你还是快回去吧,省得伯母担心。”
  吴明知这都还是母亲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人分明就是在嘲讽方才吴夫人说其他人将吴明知带坏了的话。
  吴明知只觉脸上发烧,看着二人离去,他垂头丧气往回走。
  “娘,我爹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你别拿他当一品大员了。你平时看不起这个,看不惯那个,殊不知,在别人眼中,你才是那个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人!”
  吴夫人知道自己有错,但不能接受自己被儿子指责:“我说的是实话啊!那顾大人的儿子就是逛花楼时……”
  吴明知抬眼就看到了甲板上的裴清策,别人不知裴清策的身份,他却是听说过的,厉声道:“娘!”
  吴夫人吓一跳,刚想发作,就看到儿子在看别处,她顺着儿子目光,一眼看见了裴清策。原本提着心的她顿时满脸不以为然:“你吼什么?魂都给你娘吓没了,听见就听见了嘛,我说的是事实。”
  再说,裴清策等着看顾长安的笑话,看到别人谈论顾长安得脏病而亡,心里不定多高兴呢。
  吴明知深觉在甲板上不能待了,人多眼杂,他娘又不会说话,太容易得罪人。
  “走吧,回房,我头疼,要躺下歇一会儿。”
  母子俩离开以后,被帆布遮挡住的地方站着谢承志夫妻二人。
  何萍儿低声警告:“你可别去那画舫,即便不得病,万一遇上仙人跳,即便能平安脱身,你的名声也毁了。”
  谢承志确实想去消遣一二,但他知道何萍儿不会允许,所以没有站出去和那二人同行。听到何萍儿的话,他心头很是烦躁:“你当我是那么没数的人?不会去的,你回舱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何萍儿偏不走,看向甲板另一边站着的恩爱夫妻:“人家都能陪着妻子赏景,你却总嫌我烦。夫君,我们已经结为夫妻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让我老实咽下委屈成全你,做梦!”
  言下之意,她绝不会将谢承志让与他人。
  *
  大船在此停靠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要走,那日天才蒙蒙亮,沈宝惜就听到走廊上动静挺大,好像有人搬来。
  住在船上,即便是住上等舱房,也还是有诸多的不便。比如这隔音,船上用的木料再好,也远远不如家中房子,隔音很差,隔壁屋子说话大声点,这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外面若是有人路过,能听到楼板被人踩得砰砰响。
  裴清策原本在洗漱,准备趁着早上沈宝惜补眠时坐在窗前看看书,听到外头动静,打开小窗瞅了一眼。
  “有人搬来了,就住在我们的隔壁。”
  值得一提的是,上等舱房在同一层,但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致也不同,价钱有些微的不一样。
  沈大海住的是最好最贵的那间,沈宝惜住在他隔壁,对面是胡欢喜,其他住上等舱房的人在另一边。
  沈宝惜翻了个身继续睡,一觉睡醒,天已大亮,船只摇摇晃晃,已然启程。她浑身疲惫,慢悠悠坐起身。
  裴清策已经靠过来帮她揉腰。
  沈宝惜狠狠瞪了他一眼:“年轻时不节制,回头该要补肾了。”
  “惜儿要相信我。”裴清策捏着她纤细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脖颈上,“我身体康健,不会肾虚的。”
  沈宝惜:“……”
  “你说隔壁来人,来的是什么人?”
  “读书人,带着书箱和小厮,身边四个美貌丫鬟,还有婆子和护卫!”裴清策小声道:“一直没消停过,屋子里不少人伺候,门口还候着人。”
  上等舱房的走廊不宽敞,而且门口站着人会影响到邻居,沈宝惜不太喜欢人守在身边伺候,因此,大船启程,春风她们就被打发回了屋子,一日三餐和送茶水时才会来。
  沈宝惜就是随口一问,邻居人多,是吵闹了些,但人家也没错。
  “等到了胡德府,行程就得一半,快到了!”
  裴清策笑着摇摇头:“还早呢,你要是觉得吵,我去和那公子商量一下。”
  “不用!”沈宝惜反正闲着,吵点影响不到她,“我们去外头走走吧。”
  “外面风大,裹上披风!”裴清策给她取了披风,亲自帮她裹上,又细细绑了绳子。
  绑绳子时,沈宝惜抬眼看他,看到了他硬挺的下巴,此时微微有些胡茬,她身上摸了摸。
  裴清策一把握住了她作乱的手:“别闹!不然出不去了!”
  沈宝惜:“……”
  天越来越冷,昨夜下了雨雪,今儿寒风呼呼,两岸无雪,远处的山上有雪,空气清新冷冽,景致不错。
  裴清策将妻子揽入怀中,替她挡掉了大半的寒风:“太冷了,稍站一站,我们就回吧。”
  估计是天气冷,甲板上无人,沈宝惜往他身侧靠了靠,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靠近。沈宝惜感觉是那位新邻居,回头一瞧,果不其然,是个陌生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看着大概二十来岁,穿一身骚包的大红色,手中一柄折扇摇啊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边候着两个绝色美人。他看见沈宝惜后,眼睛一亮,拱手一礼:“夫人是高某的邻居么?高某今日才上船,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他眼中满是欣赏,不见油腻和唐突之意,裴清策还是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算打扰,这是在船上,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放大,大家以后是邻居,互相见谅吧。”
  年轻公子高英,这才看向了裴清策,眼睛又是一亮:“敢问兄台贵姓?”他眼神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兄台这是准备进京赶考?咱们以后是邻居,闲着无事,可以在一起辩论文章,也可坐一起闲聊。高某性子豁达爽利,最爱交朋友,兄台千万别跟高某客气,但凡有需要高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豁达没看出来,话多健谈倒是真的。
  裴清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脱身,回房后,沈宝惜笑出声来:“原以为是个娇生惯养不好惹的纨绔,没想到是话痨和颜控!”
  闻言,裴清策扬眉,觉得这话有点奇奇怪怪,好在他能明白其中之意。
  “不像是个难相处的!”
  出门在外,就怕遇上坏人,即便不坏,难以相处也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沈宝惜坐在火盆旁边绣花,裴清策前头给她绣了一个荷包……是的,绣出来的,花了三天时间,绣了一丛牡丹,看着还像模像样。然后就问沈宝惜讨要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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