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怒气冲冲的进了门,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男人。
  “!!!!!!!”
  和以往不同,听几个丫鬟的意思皇上倒是没日见到她,而她却是半月来第一次见到了皇上。
  佟蓉婉本来满心的怒意和愤怒,在看见男人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忽然顿了顿,连忙垂下眼,做出一副规矩老实的模样来。
  以前也是不一定每月都能见到皇上,每一次见面都是熟稔的,可现如今却无端的觉得有些.....无措。
  男人似乎是从未出去过一般,少见的没有穿皇帝衣袍,而是一身湛蓝色的长袍,硬生生的突出了几分清爽俊朗。
  不过在男人抬眸的一瞬间,那些清爽瞬间消散,那双黑眸如同含着整座江山,沉甸甸的,让人畏惧。
  “回来了?”
  耳畔传来男人翻动折子的响动。
  佟蓉婉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神色来,但听见男人问话时,她下意识连忙开口说道:“回皇上的话,也就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男人抬起头,那双黑眸看着她。
  佟蓉婉出门着急,衣服都是简简单单的穿着的,但秋月几人心细,前面在热闹的集市里就给主子买了几身南方汉族女子的服装。
  今日她穿着一身对襟重工双面刺荷花宽袖上衣,下着同色马面裙。
  发髻简单的包发,上面甚至因着带着帽围没来得及钗上发饰。
  许是因为匆忙,取下帽围之后,带下了一缕鬓边发,在这细碎的光影之中,在眼眸里留下几许阴影。
  男人看的有些久,而且那眼神如有实质一般的落在她身上。
  佟蓉婉很是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
  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可...可再好看的人若是被人长久的意味不明的盯着看,也会怀疑自己的吧?
  主要是她今天算得上“衣衫不整”的。
  但还没等她开口,坐在上位上的男人忽然说道。
  “坐吧,正好你出去了一趟,朕有事问问你。”
  男人的语调寻常,和以前她还没及笄的时候并无不同。
  “是。”
  佟蓉婉带着几分拘谨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虚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上摆着的花,就像是这花很是好看一般。
  “前几日朕去看你时还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朕都在想是不是带你南下多久,你就要病多久。”
  男人忽然开口说道。
  “......”
  她知道自己的心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皇上照顾她这么久,她刚病好,就到处跑,没给人家说一声也就罢了,还怒气冲冲的回来也不知道说声谢。
  佟蓉婉手指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心,低声说道:“臣女还没感谢表哥,照顾了我这么久呢。”
  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康熙爷似乎是没注意到一般,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儿让刘太医给你瞧瞧,看是不是好全了。”
  佟蓉婉心里松了口气,听见他一直关心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您身子可还适应?”
  “皇上真龙护佑,身体强健,自然是没事儿的。”
  梁九功给她奉上一壶温度适宜的茶,那越发圆润的笑容比橘猫儿都圆胖。
  “就是小格格身子矜贵,自出了京城染了夜里的风寒可就一直没能好呢。”
  佟蓉婉闻言,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梁九功,你这话说的可不聪明,皇上真龙护体,身子强健,我身子矜贵,染病不好。”
  “那你这可不就是前后矛盾了吗?”
  梁九功憨憨的笑了笑,那脸上的肉都快将鼻梁给挤的没有了。
  “皇上真龙天子,小格格也是真凤护体,都是神兽护佑,自然都是好的。”
  佟蓉婉听见真凤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就像是被人忽然捏了一下。
  她慌忙端过那碗温茶,做出一副极为口渴的模样,忙不择路的喝了两口。
  这....这婚事,她总是闭口不谈,就像是她不说,这事儿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她知晓这个消息的开始,内心就是崩溃的。
  不然她也做不出来连夜逃走,下江南这件事情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梁九功不说话,就只有她吞咽茶水的声音和康熙爷偶尔翻动折子的声音。
  细碎,索然。
  却又格外的折磨人。
  她先前从未想过,或者是很抗拒,甚至避免去想自己入宫了之后,会如何。
  况且,丈夫还是自己从小一直抱到大的大腿。
  这件事情.....真的是有些尴尬。
  但她却不敢泄露出自己对这件婚事的不满来。
  可她又实在表示不出欢喜。
  她喝完了整碗茶,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是要问我什么事儿?”
  康熙爷似乎是无声的吐了口气,瞧着女子淡声问道:“你去衙门了?”
  说起这个,佟蓉婉就想到方才生气的事情,而且顺理成章地就可以转移话题了。
  “皇上,我发现整个县都好奇怪,甚至这件事就像是透着什么鬼祟一般。”
  “哦?”
  佟蓉婉抿了抿唇,先自己将整件事情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接着又喝了一盏茶之后,这才开口说道:“皇上,我总觉得这个县城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诡异。”
  她看了一眼男人,瞧见男人不说话,这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总感觉这个县城里面是不是青壮年男子都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和妇人?”
  “而且这个县的县丞不像是能做主的人,做主的是那不露面的“县丞”。”
  康熙爷点了点头,最后将手边放着的折子递给了顾问行,顾问行接过,奉给佟蓉婉。
  佟蓉婉打开,里面赫然是顺治十八年,江宁巡抚朱国治疏言海防紧要……。又说到苏州府、松江府……钱粮抗欠者众多,分别造册,绅士一万三五百余人…。
  佟蓉婉挑了挑眉。
  “奏销案。”
  她喃喃的说道。
  这个大案她怎么能不知道呢,当年她才将将出生,就算是在襁褓之中也听说了“奏销案中都有一名探花郎,也因此被罢黜,所以民间有“探花不值一文钱”的说法。”
  “这个小县便是苏州府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当初也在奏销案之中。”
  佟蓉婉抬头,康熙爷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扶手,眼眸清浅的瞧着她。
  “你可知为何没有男子?”
  佟蓉婉摇了摇头,她将折子合上。
  手指触摸着精致的封面,顺滑,平整。
  可里面的内容却是如此的血腥。
  “因为男人都去十余公里内的一处深山开矿,进了山,就没人能出来。”
  男人语气清浅,佟蓉婉却无端从里听出了他的怒意。
  “按照清律,开矿可必须是官府主导。”
  佟蓉婉不由得开口说道。
  康熙爷微微颔首,说道:“这矿山是有矿政管理的。”
  矿政就是对矿产管理的称呼。
  而矿政便是官府专门派的人。
  佟蓉婉慢慢的瞪圆了眼眸,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您的意思是矿政出了问题?!”
  康熙爷不说话,那双如墨水晕染的眼眸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海。
  佟蓉婉一愣,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康熙爷已经清楚知道了全部事件的来龙去脉。
  而他这样,不过是在教她?
  教她做什么?
  还不如花时间去做点儿其他的。
  佟蓉婉下意识的排斥想道。
  拒绝的话刚到了嘴边,她忽然想到了昨天那女子崩溃而挣扎的面容,而今日她却一言不发,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跪在地上。
  她悄然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皇上给她提供的思路顺着想了想,根源不是矿政……
  矿政没这个胆子,就算是有,也需要背后的支持。
  忽然,佟蓉婉慢慢的瞪圆了眼眸,惊魂不定的说道:“这…..这不会牵扯到三藩吧?!”
  对面坐着的男人勾了勾唇,漆黑的眼眸如旭日破开层层叠叠乌云一般,铺洒整片大海。
  “蓉婉自幼便是聪慧过人的姑娘,每一次都会给朕惊喜。”
  佟蓉婉被他这样瞧着,又被这样夸赞,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发烫,低声说道:“我都这么大了,皇上怎的还是这般夸赞我。”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但那双当初清亮如今潋滟无双的眼眸却依旧含着明亮的水光,心里分明是有些得意的。
  康熙爷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道:“朕此次来江南,看样子是来对了。”
  佟蓉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行策,自然是算无遗漏,江南百姓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康熙爷笑着觑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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