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已经到达安全的地方,并且安抚好被米斯特尔吓到的流浪汉,找到不会被窃听的角落,按着耳麦,重新联络自己的上级,简单并精确地汇报情况。
  降谷零一边听着,一边把火灾相关资料都放进牛皮档案袋中,用指纹和密码打开上锁的档案柜,按照归纳的顺序放入。
  他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目光刻意地跳过桌子上,属于米斯特尔的照片。
  “联系cia,把流浪汉送回去,”他看着天花板的尽头,冷静地下达命令,“米斯特尔和火灾案没有关联,相关调查不必继续。”
  风见裕也立刻答应下来:“好的。”
  降谷零停顿片刻,让自己的语气松泛下来,说话带上笑音:“送完流浪汉后,你尽快上交一份调休申请单,挑段时间休假吧。”
  “不!”耳麦对面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声嘶力竭,“降谷先生还在水深火热的组织中卧底,我身为下属怎么能独自休息?!”
  降谷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正想再劝几句,视线却不小心再一次瞥向米斯特尔的照片。她用看天气的神情,看着琴酒持着的枪。仿佛真的死去也无关紧要。
  属于组织成员独有的,令人午夜梦回时毛骨悚然的,对生命的漠视。
  ……好吧,可以理解风见在见过组织成员后,陡然暴涨的担忧。
  他的休假时间就先攒着,等他以后需要的时候,再一齐交付吧。
  第18章 勠力同心(1)
  夏丘凛纪很少后悔,因为她很多时候其实没得选,现状已经是拼尽全力的成果。
  但她现在必须承认,自己认为那件小型武器库改装的风大衣没有用武之地,把武器挨个手动拆除的行为绝对是错误的。
  她现在坐在常磐家一栋别墅的客厅内。在外头穿着的黑色皮制外套被站在门口的管家做人肉衣架挂着,身上还穿着休闲简单的白色印黑块卫衣还有黑色运动裤。
  是很正常的装束,但她对面的沙发上有一位一位雍容而珠光宝气的中年女性,她的继母,用礼节性的微笑遮掩着不善的目光,冒犯而挑剔地看着她,仿佛她穿的是破布袋。
  “你今年25岁了吧?”继母开门见山,“穿得还是小孩子模样,没一点正形。什么时候有空,我让高桥带你去买几条裙子穿。女孩子还是该穿裙子,好看。”
  还在做人肉衣架的高桥管家立刻远远躬身:“愿意为您效劳。”
  “……”夏丘凛纪扯出冷笑,“‘有一件特别重要、需要当面说明的事情’,结果就是这件事吗?”
  继母礼节性的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哀愁地叹息开口:“你8岁从美国接回来,在常磐家住了16年。这么漫长的时间,仍然无法洗脱你属于私生女的气息,至少在行为举止上稍微像一个大家闺秀吗?用这种语气回答我,完全没有常磐大小姐的样子,真是让人烦恼。”
  夏丘凛纪坐在沙发上听着,也相当惆怅地叹一口气。
  在没有更多准备的时候,因为收到“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通知,就贸然和一个准备把她从头贬谪到脚的人相见,是她的过失。尤其这个人是法律意义上的继母,是常磐健志的妻子,兼宣传、公关和生活助理,她的话语,一定程度上象征着常磐健志的意志。
  她当然可以再一次强调,自己不是私生女,继母的忧愁也根本不重要。但强调本身就代表着拉扯和纠缠,她对此感到无聊。
  归根到底,一名理论上浸透鲜血、杀人如麻的黑衣组织成员,为什么还会被扯入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庭纠纷中啊……她没有穿佩戴好武器的风衣,做好把这整栋屋子炸掉的准备,绝对是能写份反思稿在琴酒大哥面前朗读的过错。
  幸好,她至少带了手丨枪和匕首。
  继母上次见到她是五个月前,上上次是三年前,以为夏丘凛纪的叹息意味着妥协,当下志得意满地宣布:“你知道有错就好,把姓氏和名字改回来,然后参加一场乌丸先生开的联谊,认识一些青年俊秀……哎,也只有我还愿意为你张罗——”
  话音落定的那一刻,继母头上束紧的缀金盘发和颈间的珍珠项链齐齐滑落。
  夏丘凛纪微笑着倾身上前,匕首刀尖挑起对方脸颊旁的金光闪闪的耳坠。
  她不熟悉耳坠的材质,但垂下眼,眼睫映出灰眸一大片阴影,笑着开口的时候,她眼底映出的暗光比刀尖寒光更令人胆寒。
  “不改名,不去——请如实做好转达工作。”
  “好、好的……”
  夏丘凛纪对琴酒的审问技巧活学活用,将继母的相关用品做出难以修复的改变,并在未来拒收任何赔偿单。
  当然,她不是真的要审问人,只是要人闭嘴。
  而继母也终究没把对抗非亲生女儿作为自己的事业,眼见着常磐冬织子(夏丘凛纪)收起匕首,眼见着她从管家身上拿衣服,再眼见着她走出门……继母只安安静静在沙发上做一个安静的靠枕。
  但……怎么评价这位冬织子小姐呢?
  她在对自己展现出带着锋锐的杀意之后,在门口拿出手机时露出的笑意自然又揶揄,像是冬日河流中色泽水润、起伏翻滚的冰块。
  “我和你说个事……哪里来的电话?电话号码就写在你的车上,上头还写着‘挪车请联系’……为什么和你说?因为很好玩,所以想分享给你——别打岔了,总之!我今天用你的衣服搭配去见人,她说这套衣服‘还是小孩子模样’,安室先生你有什么头绪吗?”
  她就这样轻松地在即将又一次下雪的阴天中走出常磐家,离开这个对她来说,完全是沉闷、腐败又朽坏的所在。
  。
  人有时候就靠比较。如果她没有和继母有过一场非常不愉快的对话,她敢肯定,面对皮斯克的晚饭邀约时,自己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拒绝。
  但不得不承认,即使皮斯克现在的厌恶值排名还在第二,但他以义父身份发出邀请的时候,说话比继母正常多了。
  “这两天有没有空?冬天到了,我投资的店有煮鮟鱇鱼锅,挺好吃的。爱尔兰也在,还约了波本,不过不确定他会不会来。”
  波本最后没有来,有点可惜。让皮斯克悻悻评价道“看来他是只听朗姆的了”。
  不过鮟鱇鱼锅挺好吃。所以可惜得有限。
  在场的三个人:她,皮斯克和爱尔兰,都开始专心吃饭。
  鱼锅的亮点是鮟鱇鱼本身,鱼肉被汤汁裹上,紧实滑嫩,入口带着鱼肉本身的鲜美和味增汤汁的添味。吃完鱼肉和配菜后,锅里的汤汁已经吸收丰富层次,再拌一些饭吃下,能让人在寒日暖房中,瘫在椅子上捧好肚子,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享受着吃撑到昏昏欲睡的温暖幸福。
  夏丘凛纪饭量有限,但这次也结结实实吃完一个平常盛饭碗量的鱼肉和配菜,然后衷心评价:“挺好吃的。”
  爱尔兰不知道怎么评价,在他的视角看,米斯特尔吃得很少很谨慎,几乎是怕皮斯克先生下毒的极小饭量了。吃完后还评价一句好吃,几乎是在讽刺。
  皮斯克也是同样的想法,呵呵干笑两声,已经想从兜里摸出烟抽一根。
  和“逆女”聊天,并且要顺着毛聊,用尼古丁安抚自己,显然是必要的。
  但他刚把烟拿过来,米斯特尔厌憎的目光就毫不留情地投来。
  ……好吧,她确实不喜欢烟味,酒吧里都会贴告示牌强调禁止抽烟。有传言说,试图在她店里抽烟的人都被她一枪崩了,一些血沫溅在告示牌上,擦不干净。
  皮斯克把烟放回兜里,堆出笑,在温暖的包厢房间里,用温和的语气开口:“上一次的事情不好意思,现在想想,石川的事情触及到组织的底线,不是你带走爱尔兰就能减免审查的。”
  夏丘凛纪笑着“嗯”一声。
  爱尔兰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没有说话。而皮斯克斟酌着,开口说正题:“下周五有一场联谊,那位大人的家里人开的。朗姆的儿子也会出场……”
  夏丘凛纪的笑容骤然消退殆尽,皱起眉,冷脸道:“这是在给常磐当说客?”
  皮斯克咽下“你不是也是常磐”这种会让话题直接崩解的话语,用礼貌而近乎慈祥的笑容说着:“不是说客,参加联谊是次要的——”
  爱尔兰还是低着头,但坚定地打断皮斯克的话,清晰地说明情况:“组织打算在联谊现场刺杀一个人并获取对方可能随身携带的电子资料。朗姆大人将任务要求发给了皮斯克大人和波本。皮斯克大人刚被那位大人责罚没多久,这项任务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他请你吃这顿饭,我也愿意付出所有我能付出的,用来请求你的协助。”
  夏丘凛纪又是惊奇又是恍然。惊奇于皮斯克的目的,恍然于爱尔兰存在的意义。
  很显然,爱尔兰在今天的定位是吃饭的陪客,兼定海神针。如果换一个没这么直抒胸臆的陪客,她大概没多久就会再和皮斯克谈崩,然后饭局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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