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说到最后, 王月婉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二人有说了一会子话,等人走后, 秦安安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跟立在一边的云寒说:“去把王管事叫来。”
“是。”
“王妃万福。”
厅前的管事弯腰行礼,秦安安看也不看,轻轻吹着碗里的热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如今是我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有数。”
王管事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落在了眼睑上,他却一动不敢动,忙不迭地应声,“小人明白。”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就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秦安安又敲打了一句,才放过了他,“起来吧。”
“是是是,奴才晓得了。”王管事起身,小幅度擦了擦头上的汗,斟酌着问:“那匠人的事情…”
秦安安顿了一下,回:“先等等吧。”
夏日炎炎,南江学院每个月便会安排一次考试,查验学子们的学习情况。
经义,策问,诗赋,时政均是甲上,沈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他一一笑着回应。
林斐济攥了攥拳,回到了座位上开始读书。
“给人刺激大发了。”杜浩元在一旁不怀好意地说。
“你话真多。”沈新斜了他一眼。
晚上回家,秦宁把一封信递到沈新手上,“陈大哥来信了。”
“我刚刚。”沈新揭开封泥,读完后把信折好,又重新放回了信封。
见沈新面色不对,秦宁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要和吴县令家的嫡哥儿成亲了,邀请我们去观礼。”沈新说。
秦宁凑到跟前,问:“这不是好事吗?相公怎么脸色不对?”
沈新欲言又止道:“阿宁,你记不记得在望江县时,我跟你说有个小哥儿在我出学舍的路上堵我?”
“记得。”秦宁点了点头。
沈新组织语言,谨慎道:“其实后来我去打听过,那个小哥儿就是吴县令的嫡哥儿。”
他继续说,“此人明知我有夫郎,还来招惹我,可见品行不端。”
“他为何要这样做?”秦宁瞪大了眼睛,“他可是县令家的郎君。”
“据说他的前未婚夫刚和他订亲便失踪了,许多人家都忌讳这件事,时间一长,这位小哥儿的婚事就难了。”沈新解释道。
秦宁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官家哥儿就因为这种没有任何依据的谣言,生生断送了他的后半辈子,走投无路行事偏激了一些也可以理解。”
沈新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句,“婚礼在八月初八,咱们到时可能没时间去。”
“到时候再看,还有二十多天呢。”秦宁摇了摇他的手臂。“相公,今日该学《春秋》桓公元年了。”
“好。”
微黄的烛光摇曳,两人相接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又一日下午,天气炎热沈家饭桌支到了堂屋,屋子两侧还各放着一个冰盆,秦宁正在给沈新做衣服。
三毛跑进来,气喘吁吁,他二话不说弯腰抱住了秦宁的大腿,嘴里大叫道:“哥哥,救命啊。”
秦宁见三毛脸上带血的划痕,手上的青紫,面色凝重:“私塾里有人欺负你了?”
“嗯嗯。”三毛使劲点了点头,又苦着一张脸说:“我完了,我闯祸了。”
冯大青和二毛紧随其后,迈进了堂屋。
秦宁面色一沉,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大青立在一边当门神。
上了私塾后,二毛已经把头发束了起来,他带着灰白色的书生帽,一副板板正正的小读书人的模样,二毛抬起白净的小脸说:“他和吴丰饪在课堂上打起来了。”
“吴丰饪私下里说我们是乡下来的小乞丐,说他成绩倒数,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课上还拿纸团丢三毛。”
顿了顿,二毛继续说:“三弟怒了,便当着夫子的面和吴丰饪撕打了起来。”
三毛瞧着秦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夫子要大哥明天晚上去一趟。”
说完,他又抱住秦宁的大腿,“哥哥,万一…我是说,万一…大哥晚上回来要揍我的话,你一定要帮我好好说说情。”
“不会。”秦宁心中的怒气突然消散,有些哭笑不得,“你大哥何时打过你?何况这件事还另有缘由。”
三毛头摇成拨浪鼓,秦宁轻叹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晚间吃饭。
秦宁收到三毛的眼色,给沈新夹了一筷子排骨,“相公,季夫子说让你明天晚上去一趟,他要和你谈谈三毛的事情。”
“怎么了?”沈新偏头问。
“吴丰饪私下里侮辱二毛和三毛,还在课上拿纸团丢三毛,三毛一个没忍住,和他打了起来,夫子见两人扰乱课堂,便一并叫了家长。”秦宁说。
三毛正埋头苦吃,他生怕被罚,吃了这顿,下顿还不知道在哪里,他得养足精神。
生平第一次被叫家长,还挺新奇,沈新挑了挑眉,“先吃饭吧,一会儿细说。”
二毛心里轻呼一口气,这关算是过了,桌上的气氛也肉眼可见放松了不少。
沈新下了学院便匆匆赶到了季家私塾,落日最后一抹余晖刚好沉落于天际之外。
调解完两个孩子打架的事情,沈新让二毛和三毛去了院外,他要和季夫子单独说话了解一些情况。
“沈秀才,沈瑾和沈瑜虽说是双胞胎,但二人性子实在南辕北辙,沈瑾踏实沉稳,人又好学,沈瑜则全然不同。”
“他上课走神,开小差是常态,脾气也急,和同学间争长短,论是非,实在不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敢问夫子,何为读书的好苗子?”沈新沉声问。
第102章
似乎是听出了沈新不高兴的语气, 季夫子轻叹一口气,“以你为例,若非天赋超群, 又怎会年纪轻轻便在科考中脱颖而出, 蟾宫折桂。”
“若我们明知道一个孩子没有读书天分, 却还让他在私塾里晃荡浪费时间, 岂不是误人子弟?若是让他去学一个能养活的手艺不是更好?”
季夫子面色略显苦涩,“你读书不过十载就已经中了秀才,自然不知道天赋于读书人而言有多么重要,普通人读文章, 三遍也觉不出什么名头, 而有天赋者, 读写文章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自是天壤之别。”
“而我,自开蒙以后, 日日夜夜挑灯苦读,花了二十五载才堪堪考中秀才。”
沈新沉默了一瞬, 才说:“诚然每个人的天赋各不相同,但读书这件事,不该以天赋计。”
“读书不该只是为了科考,读书可明理懂是非, 可开阔眼界。可辩是非。古人的大智慧凝结成一本本书流传下来, 不值得读一读吗?”
“普通人更应该读书,更可以从历史的长流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季夫子久久不语, 而后长叹一口气,“沈秀才说的对,我远不如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沈新才带着二毛和三毛离开,小巷狭长,红火的夕阳洒在青绿的墙面上染上余热。
“阿宁。”
“相公。”
“嗷呜。”
“哥哥。”
在沈新之前,三毛就像个炮弹一样窜到了秦宁面前。
沈新用脚扒拉开凑上前的灰灰,秦宁问:“相公,夫子说什么了?”
沈新无视支着耳朵的二毛和三毛,“没什么,就说了下他俩在学堂的情况,还说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还见了吴丰饪和他父亲,那孩子长的可比三毛壮实多了,打不过属实正常。”
说完,沈新又敲了三毛一个脑瓜崩,“你做事情未免太冲动了些,不看周围环境,不评估对手实力,情绪上头就莽上去,你不吃亏谁吃亏。”
“相公,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咱们快点回家吧。”秦宁接着说。
二毛和三毛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行。”沈新哼笑一声,“以后别出来接我了怪累的,在家等我就好。”
秦宁眼角弯弯,“明天店里要新上枇杷柠檬汁,可以润肺止咳增加食欲,你给书院的同窗带一些吧。”
“好。”沈新回。
“沈兄夫郎的手艺真好,他有没有妹妹弟弟之类的?”林斐济一本正经,吸了一口枇杷汁。
斋楼四五张饭桌拼在一起,一众学子在喝沈新带来的枇杷柠檬汁。
“没有。”沈新看着他分外年轻的脸,想到这人不过十三岁的年级,忍不住问:“你现在的年级考虑婚姻是不是太早了?”
林斐济轻哼一声,“早什么,杜浩元在我这个年级都已经成亲了。”
杜浩元见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心里轻骂了一句林斐济腹黑,他一脸正气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约定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