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现在因为林疏,他却忘了自己还穿着染血的衣袍,心里只挂念着林疏何时醒来。
罗冠领着太医院的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沈清晏穿着那件沾着血迹的锦袍,赤红着眼回眸看向他,眼神可怖得像是从修罗场来的厉鬼般,要向人索命。
殿下,这位是谢太医的长子谢长明。
说罢,只见罗冠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身上背着药箱,一副文弱书生气质的男子。
他面上带着浅笑,眸中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沈清晏看到来人,蹙了蹙眉:谢太医呢?
听到问话,谢长明忙向沈清晏拱拱手,道:回禀殿下,家父被陛下召去宫中为芸贵人保胎去了,云贵人还有不到一月就即将临盆,然而她腹中的龙种胎像不稳,陛下不放心,便让家父在芸贵人生产之前,不得离宫。
闻言。沈清晏的眉心越蹙越深。
谢太医不在,林疏的情况又很特殊,眼前这个谢长明能替林疏诊治吗?
殿下不必担心,先前家父就与我说过饲蛊之事,我心中已有分寸。
罢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饲蛊一事,不宜大肆张扬,太医院又只有谢太医知晓,谢太医既将此事告知其子谢长明,那应当是信任他的医术的。
沈清晏如今也不好再去请别的太医来,便起身走至谢长明身前,敛了敛眸道:本王要你治好他。
他的语气轻缓平静,压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谢长明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他摸了摸手臂上长出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道:殿下放心,我自当尽力。
他走至床榻前,掀开帘子,只见榻上卧着一个美人儿。
他肤白胜雪,眼眸紧闭,卷翘纤长的睫羽静静垂着,于眼下扫下一片阴翳,本该鲜艳的红唇却已苍白得毫无血色,身子纤薄得好似一片易碎的琉璃,美丽又脆弱。
谢长明屏住了呼吸,半晌才记得吸了口气。
难怪端王殿下会对这个饲蛊的药人这般上心,原是生得这般貌美出众。
又想到这样的小美人却要经受饲蛊之苦,不由又觉得可怜。
谢长明凝了凝眸,伸手为林疏把脉。
那原本舒展的眉眼,在接触到林疏的脉象后,不由得蹙了蹙。
怎么回事,这脉象好生古怪。
谢长明不信邪地又把了许久,一旁的沈清晏看到他的神色,心中焦急,冷声问道:他的脉象有问题?
谢长明松开林疏的手腕,点了点头,林公子的脉象很是古怪,时而弱得没有生息,时而又强得无比蓬勃,我想应是林公子体内的药蛊作祟,才会导致出现这样奇怪的脉象。
谢长明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他的医术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可到底还是不如其父谢祺宇,若是谢祺宇在此,定是能很快看出林疏身体的真实情况,而谢长明却只是往药蛊一事上去想了,他对沈清晏道:饲蛊期间药人的身子会变得无比虚弱,且每喂养一次,身子就会比之前要差上一些,林公子这身子骨承受不住饲蛊的痛苦,忽然昏厥倒地是常有的现象,我给林公子扎上几针,便能醒过来。
当真如此?
得知林疏的脉象有古怪,沈清晏心底还是不放心。
谢长明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不悦,只是取出银针,在林疏的胸口上扎了几针,未过多时,那昏迷着的林疏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殿下,林公子醒了。
沈清晏看到林疏清醒,心头的担忧才渐渐落地。
他推开谢长明,坐到床榻前,一把握住林疏的手,轻声问道:林疏,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疏刚醒过来,神台还不太清明。
然而在看到沈清晏握着他的手后,他像是惊弓之鸟般,瑟缩着抽回了手,殿下,我没事了,不牢殿下担心。
看着那只被飞速抽回的手,沈清晏只觉手心里空落落的,心像是被利刃划破,有些疼。
林疏醒来后不让他碰了。
先前他刻意冷着林疏,与他保持距离。
而现在林疏却不让他碰了。
看到沈清晏吃瘪的一幕,谢长明颇有些好笑,没想到小美人还是个有性子的,他朝林疏看了眼,道:殿下,过几日我再来替林公子把脉,他这脉象古怪,得时时留意着才行。
好。
沈清晏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让罗冠送客。
眼神一直停留在林疏身上。
林疏垂下眼来,避开沈清晏的视线。
他还记得在昏迷前,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那一刻,他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心跳好似也在那一刻暂停。
那时他脑海里想的都是,死亡是不是也就是这么回事?
他想到沈清晏,想到这些日子来沈清晏对他的刻意疏远。
他心中庆幸,还好殿下冷着他了,殿下就该这般不将他放在心上才好,不然将来他真的走了,他可不想看到殿下为他伤心。
可清醒过后,他依然对上沈清晏那双关心的眸子。
林疏感觉心口被那热切的眼眸烫到了,他下意识抽出手,只想让沈清晏离他远些。
第26章
林疏从床榻上坐起来,他面色还不太好,却强撑着对沈清晏笑道:殿下,我已经没事了,让宛香来照顾我就好了。
眼眸中少了之前的亲近与依赖,取而代之的是疏离与怯意。
好似回到了他刚进府时,面对沈清晏时的样子。
沈清晏眸色微黯,半晌他才沙哑道:好。
他身上太脏了。
林疏定是嫌他脏,才不让他碰的。他得快些去将身上的脏衣换下,好好梳洗才是。
沈清晏没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看到沈清晏一走,林疏像是泄了气般又无力地瘫软下来,他摸了摸心口,指尖仿佛能隔着肌肤触碰到体内的蛊虫,而那蛊虫正在缓缓地消耗着他的生机。
他有些庆幸,今日来为他看诊的大夫虽是个生面孔,不过那人也未看出他身体的变化。
如此只要好好瞒过这一年就好了。
沈清晏将身上的脏污洗了又洗,直到再也闻不到那些难闻的血腥味后,他才从浴池里出来,换上熏了香的干净新衣。
又是一刻不停地去了锦风院。
先前那些刻意疏远,冷着林疏的想法,在看到林疏突然昏迷后,皆被他抛之了脑后。
这会儿他只想看着林疏好好的。
果然不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是不放心。他才一段时日没来看他,林疏就又生了病。
沈清晏庆幸还好他今日回来看望了林疏。
房中,林疏正在独自用晚膳。
看到沈清晏出现,他面露疑惑地看着他。
殿下怎么又来了?
他不是说自己已经好很多了,让宛香照顾就行了吗?
沈清晏走到他身旁坐下,动作熟稔地为他夹菜,并喂到林疏唇边,吃。
林疏眼睫颤了颤,看着眼前这个又突然不冷着他了的殿下,他往一旁偏了偏头,正好躲开了沈清晏的喂食,他嗫嚅道:殿下,我可以自己吃。
说着,林疏拿过筷子,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他低垂着眸,不敢去看沈清晏的脸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拂了沈清晏的命令,他甚至能感觉到有道幽深的目光正在紧紧地注视着他,林疏身子一颤,其实他心里怕得很。
他不该用这种态度对殿下的。
可是他心中又有自己的考量,先前他太过依赖殿下了,即便是将殿下当成兄长看待,可也不该那般亲近。
他是什么身份,殿下又是什么身份,他哪里够资格当他的弟弟。
殿下之前忽然冷着他,估计也是察觉到了此事。
所以才会有段时日不来见他。
今日殿下又对他突然亲近了,许是被他的忽然昏倒吓到了,又如往常那般忍不住同情可怜起他来。
林疏怕的就是沈清晏的同情可怜,他不需要沈清晏对他上心,最好就是将他当做一个饲蛊的下属,那样将来他走的时候,他不会舍不得殿下,殿下也不会舍不得他。
打定了主意的林疏,即便心里再害怕,也还是强撑着装作无事的样子。
一旁的沈清晏垂了垂眸子。
林疏还是不肯理他。
沈清晏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除了衣上残留的熏香外,并无旁的怪的味道。
那林疏为何不理他?
林疏,本王身上很臭吗?沈清晏凑到近前,抬手捏住林疏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林疏被他乍然触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慌张道:殿下身上很香,怎会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