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程家虽是勋贵之家, 家底也还算丰厚,但万万是达不到这样的资产的。
在后来的不断审问下,赵之正将一份满是鲜血的供词呈了上去。那份作为决定性证据的供词陆墨辰前世也看到过,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 看得他头皮发麻。
最终的结果是程老爷对私藏盔甲、贪污、克扣军饷、养府兵等等罪名供认不讳。
陆远景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直接判了程氏一族满门抄斩,连身在宫中的程贵妃也没有逃过。
就这样,一个家族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原本显赫的程府被封,所有财产尽数充入国库,过往的功名皆被抹去,留在史书上的是一条条罄竹难书的罪名。
大燕开朝以来,府中养私兵的事情屡见不鲜,但皇帝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私藏盔甲一事,判得极重。
先不说生产一套盔甲,要花费不少的人力和财力,其工艺更是远比普通的兵器复杂得多。更重要的是,盔甲是战场上将领和士兵重要的防身工具,也是皇权的另一重象征。
还有一桩往事,那就是著名的摄政王谋逆一案。其私下里竟然藏了数十套盔甲,要不是当年的护卫救驾及时,大燕差点直接改朝换代。
因此,在此之后,所有的皇帝都以此为鉴,对私藏盔甲一事更是从众处理。
这次忠毅侯的案子,说起来也与程家当年一案有几处相似的地方。
只不过这次不是忠毅侯齐老爷喝酒误事,而是他的同僚李栋,在侯府借宿的时候,喝了点酒,半夜起来如厕,结果竟然误打误撞迷了路,进了齐老爷的库房,看到了那一套盔甲。
李栋当时就被吓得直接清醒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上厕所,一溜烟地回到房间,硬生生地憋到早上这才出了侯府大门。
他回家之后,立马就写了一封奏折呈上去。
陆远景知道了这件事后,大怒,派了刑部侍郎——钱铭前去查办。
只不过钱铭不知道何故,竟迟迟没有结案。说是其中还有颇多疑点,不得草草了解,这才一直拖了下来,气得陆远景差点把他的官位也一并撸了去。
那钱铭也是个硬脾气的,脖子一梗,对着陆远景直言:要么就革了他的职,要么就按照他的步调来。
听说当时陆远景听到的时候,气得当场砸了手中的翡翠珠串。
可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有撸了钱铭的乌纱帽。
说起来,这钱铭也是个妙人。他出身寒门,最后好不容易熬到了殿试,结果竟然当场跟皇帝呛起声来。到了殿试这一步,考取功名已经是稳了,最次也能获得同进士出身,因此多半考生皆会求稳。
可钱铭竟然因为陆远景出的题目,当堂跟他辩了起来。说好听点,那就是直言不讳,讲难听点,那就是倔得跟头牛似的。
最后,因为他的性子,钱铭本来可以获得二甲的名次,结果硬生生地只拿了个三甲的名次,外放江南做了个小县令。
江南世家大族盘踞,关系盘根错节。
可也正是因为钱铭他的性格,竟然真在当地做出了一番不小的政绩,一连揪出了好几个贪官,这才得以回京做官。他走的时候,当地百姓夹道欢送。
事实上,自从那次殿试之后,陆远景就一直暗中关注着钱铭。陆远景本想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这才有了之前的举措。而将钱铭调回京城后,也是他一手提拔,才让他有机会能做到如今的刑部侍郎之职。
谁知数十年过去了,钱铭还是这副样子。可这也正是陆远景赏识他的原因。
因此,陆远景这才会再宽限了钱铭一周的时间,同时派陆墨辰和楚黎非一同查办。
这桩案子,陆墨辰上一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当时他跟着楚黎非并没有细细关注。
他只知道最后钱铭坚持案件还有疑点,不愿结案。可陆远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将此案交给刑部尚书张卿济彻查。
原来的刑部上书则是在五年前便告老还乡,现在接任的张卿济正是他的门生。
不到一周的时间,案件迅速了结。
最终的结果是齐老爷认罪伏诛。后来是太子求情,这才免去了和程家一样满门抄斩的结局,仅仅是全族流放。
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想来,太子怎么会突然为齐家求情,他记得他们在此之前并无联系。
况且他最是了解他那太子皇兄了。陆墨麟这个人表面上端的是光风霁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私底下阴毒狠辣,这一点他最是了解不过。好端端的又怎么会为齐家求情呢?
想必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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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楚黎非也接到旨意,和陆墨辰一起协助钱铭彻查忠毅侯私藏盔甲一案。
一大早,楚黎非刚走出王府大门,就见陆墨辰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看到楚黎非出来,陆墨辰扬起笑脸朝他打了一个招呼,却在视线飘到他身后一蓝一白的两个身影后顿时拉下脸来。
“皇叔,怎么他们俩也要跟着?”
楚黎非转头看了眼陆墨辰,看他耳廓通红的模样就知道他在王府门前等了他不少时间,冷漠刺人的话语一时之间就这么闷在喉咙中。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最终从鼻腔里淡淡冒出一个“嗯”字。
就在前几天的晚上——
楚黎非和宁晏走到了当初两人见面时的那个凉亭内。
宁晏像是早有准备,先是熟练地为楚黎非沏了一壶茶,这才坐下,笑盈盈地看向楚黎非。一副楚黎非不喝就不开口的样子。
楚黎非见状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本王没时间陪你在这耗。”
宁晏又将杯子往前推了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在下要将的故事有点长,王爷何不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呢?”
楚黎非白了宁晏一眼,这才接过杯子,喝上一小口后重重砸在桌上,冷笑道:“如何?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宁晏见好就收:“自然。”
原来是他发现了柳朔玉似乎总在和什么人偷偷传信的事情。
他与柳朔与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但两人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来往。用宁晏的话说,这就是两人气场不和。
这天,宁晏一个人在屋子内的躺椅上坐着,敞开大门赏雪,天空中的一只鸟突然吸引了他的兴趣。
只见这只鸟久久盘旋于小院子的上空不走,宁晏顿时来了兴趣。
观察了好一会儿,他得出了这只鸟是一只信鸽的结论。
大雁南飞,这会正是冬季,能看见鸟类本就稀奇,更何况长长停留在一处不走,明显是在等什么人的模样。
而这院子里除了侍从以外,就只有他和柳朔玉两人。既然不是宁晏的信鸽,那其主人究竟是谁已经可想而知。
于是,宁晏一连观察了好几天。
他发现这只鸽子总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出现,而每当一阵诡异的口哨声出现,那鸽子便会乖顺地落到柳朔玉手中。
所以宁晏直接搞来了泻药,加到柳朔玉的饭菜里。
而柳朔玉如他计划的一样,没吃几口饭就匆匆捂着肚子走了。
柳朔玉前脚刚走,那信鸽就来了。
时间刚刚好,足够宁晏模仿哨声,拿到那一卷小小的密函。
见消息送到,信鸽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柳朔玉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如今,这道密函被宁晏呈到了楚黎非面前。
楚黎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从他手中接过,然后缓缓展开。
片刻后,他紧紧皱起眉头。
只见那道密函上竟是一片空白,在落款处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陆”。
宁晏似乎看出楚黎非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想来,传这道密函的人还是有所防备的。上面的内容应该要特定的方法才能显现。这个在下就无能为力了。”
楚黎非神色不明,他将密函收起,勾起一抹笑容反问道:“能看出信鸽,模仿他人口哨,也是难为你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晏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楚黎非的身边,将手搭上楚黎非的肩膀。异域人的面庞看起来棱角分明,墨绿色的眼睛在灯笼的照耀下像是又或一样在黑暗中摇曳:“在下自然是王爷的人。”
楚黎非扭头,毫不留情地将宁晏的手挥开。他起身往远处走去。
“既如此,府里还差个马夫。明日一早本王就跟王叔说一声,指了你去。”
黑暗中,宁晏看着楚黎非远去的背影,眼中升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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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宁晏和柳朔玉两个在外面驾车,陆墨辰和楚黎非两个人坐在马车内。
虽然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但陆墨辰对这个现在还是很满意的。
皇叔还是嘴硬心软,他心里有我!
陆墨辰心里乐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