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很快,一身囚服的齐禄被带了上来。
  只见他眼神清明,却难掩疲惫。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也散着,似乎还打了结。
  楚黎非递给陆墨辰一个眼神,示意他问话。
  陆墨辰走到和楚黎非并肩的地方,他凝着眉,语气冷硬:“你可知,你的弟弟——齐禄已经认罪?”
  楚黎非和陆墨辰细细观察着齐禄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齐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怔,随后紧紧拧起眉头:“怎么可能?我三弟他虽然顽劣,但是是万万不敢生出这种心思的啊!还请诸位大人明鉴!”
  楚黎非:“你既然不认罪,又认为不是你的弟弟齐寿。那你认为谁是凶手呢?”
  陆墨辰接话道:“比如你的大哥——齐福?毕竟原本应该是他的侯位却被你夺去,应该很不甘心吧。”
  谁知,齐禄一听此言,竟然连连摇头。
  “绝不可能是大哥!”
  “我的侯位,就是大哥让给我的啊!”
  第36章
  “什么!”
  陆墨辰和钱铭不由惊呼出声, 楚黎非坐在中间唯一一张太师椅上紧紧蹙起眉头。
  他们原本都以为齐福不满齐禄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侯位,这才心生不满,打算拉着全家一起去死。
  可现在齐禄竟然告诉他们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是齐福自己主动将侯位拱手让人的。
  楚黎非凝视着齐禄, 只见他眼神坚定、微微红了眼眶, 似乎怎么也无法相信齐福会暗害他。
  楚黎非的指尖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着,他在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时之间,整个牢房安静极了, 只能听见远处隐隐传来的叫喊声以及楚黎非指尖与椅子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陆墨辰和钱铭见他在思考,也不敢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过了半响,楚黎非才缓缓开口:“那就劳烦你再讲一遍当时事情的经过吧。”
  齐禄紧锁眉头, 他不知楚黎非三人为何要怀疑齐福。在他眼里, 齐福一直是好哥哥的模样。
  况且,齐福对他还有恩。
  齐福的腿, 就是为了保护他才会落下残疾。
  但既然楚黎非他们问了, 他如实叙述就是。
  在齐禄的讲述中, 楚黎非三人也渐渐拼凑出了过往的故事。
  当年齐老爷还在边关抗敌,齐寿也还没有出生。
  边关不比京城富庶, 也不如江南水乡那般秀美,齐老夫人也要操持的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无暇分身。
  因此,能与两兄弟为伴的, 只有那漫天的风沙以及黄土。
  齐福比齐禄先几年出生,故而两兄弟的年龄差距并不大。可是齐福还是肩负起了哥哥的责任。
  他会抱着弟弟在山头上看日落,也会牵着齐禄的小手陪他从蹒跚学步到畅快奔跑。
  长大后,两兄弟开始习武。相比于兄长的天分, 小小年纪就力大无穷,齐禄看起来就平庸得多。
  好在齐老爷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可即使这样,齐禄还是受到了齐老爷的责罚。
  每当这时,是齐福陪在他身边,替他向父亲求情,或者一遍一遍陪他练那些他不曾学会的招式,直到深夜。
  两人皆是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他们相视一笑,在干枯的草坪上躺下。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流入地里,两人挨在一起,双手枕着脑袋,抬眼看见的就是漫天繁星。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的齐禄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他崇拜着他的兄长,甚至远远超过父亲。
  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身影。
  齐禄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齐福的身后,而每当这时,齐福则会大大咧咧地揽着他的肩膀把他一把拉过来。
  后来,战况变得严峻起来,就连两兄弟都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浓重的血腥味在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齐老爷和齐老夫人的发间因为战事生出了不少白发,眼角也多了许多皱纹,齐福和齐禄两兄弟看在眼里也是心忧不已。
  年岁渐长,他们俩也披起盔甲,随着父亲一同上了战场。
  齐福凭借着其天生的力大无穷以及出色的武艺很快就受到了军营中士兵的认可。人们提起他时眼里洋溢着希望的神采,似乎盼望着这位“少年将军”能带领他们将敌人击退,永不敢再犯,还百姓一个安宁。
  而齐禄,则成为了他兄长的衬托。可齐禄并未对此感到不满,他钦佩他的兄长,认为他合该是那天上的烈日,夺目耀眼。而他甘愿做那白云,衬托出太阳的不凡。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因为一次意外,他们兄弟俩意外与军队走散。
  他们迷失在了一片小树林里。那晚的云层很厚,月光昏暗,时有时无,可他们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身后还有敌人,而身前是回家的路。
  可他们被困在这里,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前进的方向。
  这里的树林意外的茂密,树干很粗,其枯枝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地上投下了可怖的黑影,随着月光的一明一灭,这些黑影也会随着闪烁,看起来就是话本中的鬼影一般。远处还时不时能听见野兽的叫喊。
  这让兄弟两人更恐慌了。虽说他们上过战场,可说到底两人也只是半大的孩子,遇见这种情况能壮着胆子,互相搀扶着对方走下去已经实属不易。
  两人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前进,可是月光越来越暗,两人快要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
  就在这时,齐禄因为没有注意到脚边的一个小坡,一脚踩空,他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眼见就要滚落下去。
  听见声音以及手上传来的拉扯,齐福回头一看,却乍然发现那小坡下面隐隐有寒芒闪过。
  他瞪大眼睛,原本饥饿交加快没力气的他,硬是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力量,凭借自己的一身蛮力,生生将齐禄扯了回去。
  可代价就是,他自己滚落了小破。
  膝盖上传来的疼痛瞬间就将他淹没,齐福脸色瞬间就白了,背上全是冷汗。可他知道,他不能喊出声,不然就会被敌人找到。
  他一咬牙,将手臂塞在嘴里,一时间,眼泪混着鼻涕全都糊在了衣服上,一丝血腥味也慢慢溢到嘴里。
  齐禄被突然一拉,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倒在地上。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向坡下走去。
  枯枝划破了齐禄的手臂,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可齐禄全然不顾。
  等他下了坡,才发现一个捕兽夹死死地卡在齐福的膝盖上。想来是附近的村名为了抓捕野兽这才布下的。
  齐禄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尝试着掰开那个捕兽夹,可即使他用力到只见发白,十指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那个捕兽夹还是纹丝不动。
  他的力气太小了。
  齐禄一时之间晃了神,他该怎么办。
  他看向远方,隐隐似乎有些光亮,可能是附近住的猎户……也有可能是敌方的军队。
  齐禄打算去赌一把。
  可当他站起身来,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
  齐福因为失血过多,体温正在迅速下降。
  “弟弟,不要走,我冷。”齐福哆嗦着说出这句话,他实在是太冷了。可他的心里却更加不安,受伤的那条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齐禄闻言,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泪水,他脱下外袍盖到齐福身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贴着他坐下,努力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两兄弟就这样在山坡下睡了一晚。
  清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两人瞬间警惕起来,心惊胆战地望向不远处灌木抖动的地方。
  一个粗犷的男人从黑暗处走出,他皮肤黝黑,一身猎户打扮。
  齐福和齐禄这才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
  那男人熟练地走到放置捕兽夹的地方,看见竟然是两个小孩子的时候失望地“啧”了一声。
  齐禄看着他高大的身躯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出声:“那个……我哥哥受伤了,你能不能把捕兽夹解开……”
  那猎户这才觑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齐福,随后蹲下,粗鲁地将捕兽夹解下。
  一夜过去,原本的伤口早已凝固,可随着那猎户将捕兽夹的利齿从他膝盖上抽出的时候,伤口再次崩开,血液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齐禄看着满眼都是心疼,他扭头问那猎户:“请问有伤药吗?”
  谁知那猎户理都不理他,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天光乍破,金黄色的光芒从山头后缓缓升起。
  齐福借着光亮,才看清他们跌落下来的那个小坡究竟是何构造。只见这个小坡,看向远处的时候其边缘基本上形成一条直线,唯有齐禄昨晚踩空的那一脚,有了一个凹陷。
  而凹陷出对应的破下,有一节断了的灌木枝干,再联想到不久前下过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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