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张卿济:“害,我刚刚听那狱卒在四处问人,齐福怎么被带出了。我一听便知道是上午的事情出了岔子,这才让王爷误会了。”
  “今早狱卒巡视的时候,跟我上报齐福的那间牢房的铁栏似乎断了,我这不是怕他逃出去,这才给他换了间牢房。不信我带您去看。”
  张卿济继续陪笑道:“至于动用私刑这一事更是误会了。这不是前几天宫里捉到了一批刺客,前几日才送了过来,陛下交由我来审问。只是前几日下官还有其他案子要忙,这才耽搁下来。好不容易今天中午得了空,这不就马不停蹄地将这几人提审了。”
  张卿济继续打着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陆墨辰将视线看向楚黎非,他心里是不信张卿济这番说辞的。可他拥有前世记忆的事不好在这暴露。
  他心下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将这一切坦白。但他又贪心,他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之后,楚黎非会不会怪他……
  楚黎非手指轻轻敲着椅背,似乎在思考张卿济这话的可行度。
  “嗒”的一声落下,楚黎非停止了动作。
  他站起身,直视张卿济,锐利的视线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张卿济后背不由划过一串冷汗。
  楚黎非笑道:“张大人,带路吧。”
  如张卿济所言,齐福原本所在的牢房,靠墙的一处角落的铁栏确实有所断裂。怕是再大些,的确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不过,齐寿这种体格的肯定不行。
  楚黎非蹲下身,他仔细地看了看那处铁链的断面,发现其表面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平整,附近还有铁屑掉落。
  他又上手摸了一把,沾到一手的碎屑。楚黎非暗中用力,想要看看铁栏能不能凭常人的力量掰弯或是折断。
  片刻之后,他的心底便有了答案。
  楚黎非继续不动神色地观察起来。很快,他就发现在缺口的角落,有几道不明显的水痕。他太有一看,发现几滴水从天花板顺着墙柱往下流。
  张卿济突然伸出手,挡在楚黎非的脑袋上方,水珠在他的手背上溅开。
  他略带深意地勾起嘴角:“王爷,可要当心些啊。”
  楚黎非看了过去,张卿济表情不变,笑得异常和善。
  楚黎非没有多说什么,他颔首与张卿济示意告辞后就带人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楚黎非忽然顿住脚步。
  “稍等,我还要再去见见齐福。”
  第38章
  按照张卿济的说法, 齐福被他安排在了另一间牢房之中。
  问了几个狱卒之后,钱铭才得知了齐福现下的位置,这才带着楚黎非与陆墨辰前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齐福现在住的这一片牢房整体环境竟然要比之前那间好上不少。
  之前的那座房间位于大牢整体的北方, 阴暗潮湿, 空气里都隐隐散布着一股霉味。
  现在这一块地方不仅位于整座大牢的南方, 而且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还开了一扇小窗。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扇,且用铁栏杆封死,但好歹空气流通了些。现下虽然是冬日, 不过日头好的时候起码还能有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人心情舒畅些,即使可能并不会好上多少。
  且这里的床铺看着都要比原先的那座牢房中的干爽整洁一些, 不似先前那间牢房里的稻草堆都是潮湿的, 这么冷的天睡上去只怕是要和睡在冰块上差不多了。
  靠近齐福的时候,楚黎非用食指抵在唇上, 示意陆墨辰和钱铭噤声, 并且放轻脚步。随后, 他摆了摆,自己率先往前走, 在差不多的位置停下。
  碍于视线的关系,这个位置能让楚黎非清楚地看见齐福在干什么, 但于齐福而言,楚黎非一行人则正好位于他视线的死角。
  楚黎非凭借着火光, 看见一个清瘦的男人安静地坐在牢房的一角。
  他没有像齐寿一样哭天喊地,而是像齐禄一样安静地坐着。
  只不过与齐禄不同,齐禄的安静是源于他旧居上位的沉稳,是他不得不一个人肩负起整个齐府重担的不得已。若他真的还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那个孩童, 齐府早就维持不了现在的荣耀了。
  齐禄知道他不能慌,一旦他自乱阵脚反而是给了真正的幕后之人可乘之机。
  但楚黎非还是能看见在他的那份安静之下,被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疲累与颓废,同样的,也还有不解、愤恨与不甘。
  而齐福……
  楚黎非凝视着他的脸庞。或许是由于腿疾的缘故,齐福整个人的面色显现出的是不健康的苍白,眼眶微微有些凹陷进去,鼻子如鹰勾一样深深往下,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
  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莫名的有些不和谐。
  视线下移,楚黎非注意到他被衣裤包裹起来的两条小腿。齐福的两条腿比正常的成年男子看起来细了很多。尤其是那条受过伤的腿,由于常年不运动,肌肉萎缩,即使有侍从替他按摩也没有改善多少,如枯枝一般光秃秃地扔在地上。
  可他似乎毫不在意,面上的表情温和又宁静。仿佛是外面出身世家的贵公子在书房中读书习字,他的身上甚至看不出其出身将门的痕迹。
  一阵微风吹来,道路两旁用来照明的火炬中的火舌“蹭”地一下升高,在齐福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就像是阴阳在他脸上被分割开来,泾渭分明。
  被火光照亮的那半张脸看起来与先前并无区别,但没入阴影之中的另一半……竟然看起来莫名有几分阴鸷。
  但齐福还是安静地坐在那。
  这份安静源自于他自身,或者说……源于他自己的内心。
  他看起来太气定神闲了。
  要么他就是一个如此淡薄的人,要么就是——他有底气。
  这一切值得让人深思。
  跳动的火光同样映在楚黎非眼底,照出他莫名的情绪。
  将眼前的这一画面记下之后,楚黎非这才转身离去。
  在离开之前,他还特地问钱铭要了有关齐府这桩案子的卷宗,要求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在傍晚的时候,四个人终于回到了秦王府门口。
  楚黎非下马车后,陆墨辰也想跟着下来,却被楚黎非拦住。
  陆墨辰睁着眼睛不解地望向楚黎非。
  楚黎非将陆墨辰重新推回马车:“本王记得,四皇子殿下的住处似乎并不在这吧。”
  “宁晏、柳朔玉,送四皇子回宫。”随后,楚黎非这才拉上马车帘子,一个人转身离去。
  马车里,陆墨辰微怔,直到马车再次动起来的颠簸感才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他拉开一旁的帘子,呼啸的寒风顿时倒灌进来,可陆墨辰似乎浑然不觉,仍旧执拗地睁大眼睛,试图找到那个背影。
  睫毛瞬间就变得雪白,只可惜,他一无所获。
  陆墨辰的内心传来淡淡的失落。
  半响,他将视线凝聚到马车门帘外的一个身影——柳朔玉。
  上次的事,无论楚黎非究竟是何原因对他心生不满,一定与柳朔玉脱不开关系。
  要不,他干脆杀了柳朔玉?反正上辈子楚黎非的死也是他造成的。
  但陆墨辰瞬间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柳朔玉说到底还是楚黎非从艳月馆里买来的,在没弄清楚皇叔的心思之前,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省的皇叔对他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柳朔玉……柳朔玉……陆墨辰在心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上辈子他以为柳朔玉就是家里出了变故才被卖进了艳月馆,并没有多想,后面更是没有费心思去调查。
  现在想来,他身上的疑点也不少。
  还有当天在楚黎非桌子上的那封信……
  信上写的东西会与柳朔玉有关吗?
  陆墨辰逐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
  与马车内部一道帘子之隔的马车外。
  宁晏嘴边勾起一抹看乐子的笑意,视线不断地在前方的道路和柳朔玉身上扫过。
  但好在他平时就是这个性子,柳朔玉并没有感到奇怪。
  不过柳朔玉还是抓起马鞭随意地抽了一下,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压低声音:“你看着我干嘛?”
  马儿被抽,一下子突然加快了速度,宁晏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连晃动都不曾有,柳朔玉见状无奈地撇撇嘴,不再看他。
  不过宁晏哪能这么轻易放过柳朔玉,他说起话来向来无所顾忌:“看看怎么你了?又不会少块肉。”
  “你说王爷当初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呢?是看上你的脸了还是因为你会琵琶?”宁晏状似非常苦恼的样子,他揪着鬓边的发丝,手指绕着圈:“我要是像你一样会弹琵琶,王爷会不会封我个侧妃当当?”
  宁晏依旧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我还听闻,世间有人擅易容之术,你说要是我去找一个,然后把自己易容成世间第一美人……欸,不对,王爷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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