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就让他,再等等吧……
而一旁的楚黎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没有注意到身旁陆墨辰突然暗下去的神色。
他将视线放空。
现在的话,只差最后一子了。
这盘棋局的胜负,很快就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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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众人齐聚于太和殿之上,就连齐家剩下的家眷也悉数到场。
不过说白了也就冯娆和吕英两人。齐老夫人已经于几日前下葬,虽说一切从简,但也算走得安详。
齐禄被押了上来。几日不见,他的模样似乎更加潦草了一些,头发凌乱,整个人也瘦了几分,面色憔悴枯黄。冯娆见状不禁鼻尖一酸,别过头去。
钱铭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张口便是语出惊人:“陛下,根据臣这几日查案所得,私藏盔甲的不是齐禄,而是另有其人!”
“哦?”陆远景端坐于高处的龙椅之上,听见钱铭的话,非常感兴趣地眯起眼睛,眼中闪过审视的锋芒,尽显帝王的威严,“那你说说看,这人到底是谁啊?”
“回陛下的话,此人正是——”钱铭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一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齐禄,复而开口道,“齐禄的胞兄——齐福。”
此话一出,除了楚黎非几人,殿内其他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最先沉不住的,却反而是齐禄。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但他的眼神却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仿佛是早就有对此所察觉,只是始终不愿意面对,现在只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而钱铭将殿内的一切情景尽收眼底,像是很满意他人的震撼一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乘胜追击,说出了一个更为炸裂的消息:“当然,光凭齐福一个人可做不到这么多,他的幕后还有帮手。”
“而这个幕后之人,想必腰缠万贯、位高权重,不然还没这个胆子和能力,能够指使齐福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钱铭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老臣打断:“钱大人,你说了这么多,就别再故弄玄虚了。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啊?”
钱铭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太子的方向:“不知太子殿下可曾听闻前日晚上,京郊一家赌坊失火一事?”
陆墨麟见钱铭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嗤笑一声,没好气道:“本王平日里要为父皇分忧,日理万机,自是没空流连于赌坊这种地方,更是不知所谓失火一事。况且如今审的事齐禄谋逆一案,不知钱大人所说的赌坊失火与本案有何关联?”
殿内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偶有几个知道赌坊内幕的则是神色微变,和身边的同僚小声讨论起来。
钱铭笑笑,似乎并没有看见陆墨麟微微有些愠怒的脸色,他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是吗?殿下忙着处理事务,是真的在为陛下分忧,还是说——”
钱铭话锋一转:“正在虹光阁失火一事,忙得焦头烂额?”
“不知殿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不会心疼呢?”
“虹光阁?!”底下的群臣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讨论起来。有几个人,甚至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额角硬生生地滑落下了豆大的汗珠,眼神躲闪,估计是后悔自己今日没有告病在家。
陆墨麟往日一贯光风霁月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碎裂,可下一秒便恢复正常。他的眼中似乎正在酝酿着极为可怕的风暴,不满钱铭的指控,沉着声音:“钱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铭不愧能被陆远景看重,即使面对这种形式也丝毫没有畏惧,对着太子也是照怼不误。
他这次没有再理会陆墨麟的话,一转身,朝着陆远景拱手道:“陛下,臣已查明,指使齐福的幕后之人,正是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殿内不复方才的窃窃私语,反而在刹那间沉寂下来,一片噤声,一时之间只能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
拜托,这可是太子殿下,大燕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况且他手握重拳,备受皇帝宠爱,就连其母族也不是好惹的存在。
谁敢去触他的霉头啊。
估计也只有钱铭,敢在这种情况下指控太子了。
被扣了如此大的一项罪名,陆墨麟哪能忍?他当即怒斥出声:“可笑,你有何证据?”
钱铭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楚黎非和陆墨辰那晚在虹光阁所拿到的账簿和名单拿了出来,交给一旁的内监,由他去呈给陆远景。
当然,一同呈上去的,还有昨日在齐福书房中,找到的那一沓信件。
在看到熟悉的信件的一瞬间,陆墨麟原本自信的脸庞顿时碎裂开来,如同上好的瓷器砸在地上,即使修补好了,却还是遍布着狰狞的裂纹。
可恶!该死的齐福!他把这个留着做什么!
当初不是叫他烧掉吗?
陆墨麟的眼中淬着熊熊怒火,他现在只想把齐福从地下拖出来千刀万剐。当初一瓶毒药真是便宜他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不过还好,他已经死了。
陆墨麟喜欢死人,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他自认为自己在信件上并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尾巴,他在这一方面向来谨慎。
而齐福已死,那就是死无对证了。只要他咬死不认,钱铭又能拿他怎么样!
是的,只要他咬死不认……
他是大燕的储君,也是唯一的储君。除了他,又有谁能配得上这个位置?
陆墨麟愤愤想到,他的的视线从钱铭身上移开,最后落到了陆墨辰的身上。
在楚黎非身边这几天,他这位弟弟似乎长高了些,也没有之前那般胆小畏缩的模样。尽管站在楚黎非身边还是显得他有些瘦小,但已经不难预见其日后长大的挺拔模样了。
陆墨麟在心中暗自冷笑,这又如何?
储君的位子只能是他的!如果陆墨辰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会好好地教一教他这位弟弟,什么是“兄友弟恭”。
到时候,就别怪他手辣无情了。
不屑地瞥了陆墨辰一眼后,陆墨麟这才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陆远景。
只见陆远景手中不断翻动着纸张,紧紧绷着脸,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怒的神色。
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叫底下的人心慌。
十二旒冕冠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如乌云翻滚,让人不明觉厉。
所谓君心难测,不过如是。
陆墨辰的心中心跳如鼓,他心里清楚,证据链还是不够完整,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陆远景执意偏袒陆墨麟的话,只能认栽。
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吗……?
他垂着脑袋,黑色琉璃砖的地面如实地记录了每一个人的表情,却无法记录每个人那心怀叵测的心思。
他微微抬眼,却见陆远景轻轻启唇:
“齐禄——”
所有人一同屏住呼吸,等待着陆远景最后的宣判。
一时之间大殿里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秋后问斩。”
此话一出,有人心中高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有人摇摇头,似是在惋惜什么。
陆墨麟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如绝处逢生一般长吁了一口气,重新放松了身体,看起来恣意非常。他勾起一抹笑容,张扬地朝钱铭以及陆墨辰递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一行侍卫听旨,动作迅速地扣住了齐禄的手腕。
冯娆和吕英红了眼眶,眼里尽是无助与惶恐。
毕竟没有谁,能坦然地面对死亡。一群侍卫也迅速将两人包围起来。
钱铭着急道:“陛下,案子还有疑点……”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陆墨麟匆匆打断:“钱大人,父皇已额外宽限了你和皇弟一周的时间。”
“你是在质疑父皇的决断?还是说,你们承认自己的无能?”
后者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语气中透露出的嘲弄让陆墨辰屈辱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甘心。
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陆墨辰差点冲上前去,脚步却是被肩上覆上的一只微凉的手所止住。
抬头顺着手臂看去,陆墨辰看清了它的主人。
楚黎非摁住他的肩膀,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陆墨辰这才如梦方醒。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叫他重新恢复了理智。
他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陆墨麟则是好笑地看着这一切,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戏园子里的戏子正在唱戏罢了。
唱得他高兴了,兴许还能打赏几锭银子。
同时,冯尚书突然跪地,声泪俱下地请求陆远景从轻发落。
可陆远景对此只是淡淡答道:“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冯尚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