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本来以为可能就是楼顶分了一部分来作为小花房,但真正上来才发现整个楼顶几乎都玻璃花房的范围。
  只有靠近前院那边的小部分留了透气的空余。
  燕清羽上来时还有佣人在浇花和修剪枝叶,看到他出来,用手语无声地和他打招呼。
  似乎还是位聋哑人。
  燕清羽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没多想。
  越是手上沾满了脏污的大人物,平时越喜欢做些冠冕堂皇的慈善。
  像姜云简这种风评的人家里会有聋哑的佣人,燕清羽并不奇怪。
  燕清羽在玻璃花房里随意地逛了一圈,还看到花房里有三架不同的小秋千。
  两架是单纯的秋千,还有一架是和藤木桌椅摆在一起的小小休闲区。
  燕清羽很喜欢花,小时候也想过要在家里做一个大大的温室花房,再安置一架秋千,一年四季都能在花房里享受春日般的美好。
  这个想法他前面三世都没能践行,这一世倒是给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燕清羽穿了毛绒睡袍,戴着帽子插着兜,汲着棉拖慢悠悠地逛了个遍,无意中还发现一个小小的隔间,位于电梯的背面,也是花房的中间。
  隔间周围是用木板围起来的,但是有藤蔓装饰,旁边又是藤架,和环境并不违和。
  这应该就是陈叔说的小画室了。
  燕清羽看不清小隔间里边的情况,只见门虚虚地开着,便走近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满当当一整墙的画作。
  他愣愣地看着墙面上一幅幅用色大胆绚烂的风景油画。
  其中的绝大部分画作,就是被烧成灰,燕清羽都认得出来。
  “妈妈……”
  是妈妈的画。
  其中有很多幅,甚至是当年他看着妈妈画完的。
  燕清羽握住胸前的音符项链,眨眼间似有温热液体滴落。
  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些后来在燕家他再也找不到的画作。
  这些是妈妈存在过的痕迹,是曾有人深爱过他的证据。
  “清羽……?”
  姜云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燕清羽本能地回头。
  他站在画室的最中间,仿佛被无数灿烂明丽的画作簇拥着,却如轻飘飘的一阵风,了无存在的痕迹,唯有泛红的眼尾与落下的泪珠证明他是真实存在着。
  姜云简微愣:“你……怎么哭了?”
  燕清羽抬手碰了碰脸颊,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
  姜云简:“……是因为那些画吗?”
  燕清羽思绪归拢:“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妈妈的画?”
  姜云简:“燕家把这些画作拿出来拍卖,我就把我遇到的都拍下来了。”
  燕清羽抿唇。
  难怪他后来怎么都找不到一幅画,找不到妈妈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原来被妈妈珍藏的画作,都被燕远志和文红英拿来当牟利的工具了。
  燕清羽又问:“那这里其他的画呢?”
  姜云简沉默了会儿,操纵轮椅走到燕清羽面前盖着白布的画架,将画架上的白布掀开。
  只见在白布之下,也是一幅类似风格的,清新明丽的花园少年油画。
  油画里的少年在花团锦簇间荡着秋千,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看不清脸,但能看出是非常活泼烂漫的氛围。
  燕清羽这才察觉,小画室里所有类似风格的画作,都有一名看不清脸的少年。
  姜云简看着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回答:“顾漫芸女士是我的绘画老师,我从七岁开始跟着顾老师学习绘画。”
  顾漫芸,是燕清羽妈妈的名字,也是十几年前闻名世界的画家。
  燕清羽记得因为他不走画画这条路,所以他的妈妈后来也确实收了些学生,从中选择有天赋的苗子着重培养。
  但燕清羽那时候一心放在钢琴上,对这些不感兴趣,没关注过妈妈后来收了谁,收了多少学生。
  姜云简问:“你不知道这些画作都被燕家拿出来拍卖了吗?”
  燕清羽摇头。
  他甚至是经历了三世,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云简:“……顾老师去世后不久。但是那时我也还小,所以有很多没拍到。”
  姜云简只比燕清羽大两岁,顾漫芸去世那年,姜云简才十三。
  燕清羽握紧了拳头。
  那时他找燕远志要过妈妈的画作,燕远志却说都被妈妈放在她自己教学的画室里,但是没有人知道画室在哪儿,还答应等他长大了再陪他去找。
  可是长大以后,燕远志和文红英又一次次地敷衍他。
  第一世的他傻傻地信了,第二第三世他开始尝试自己去找,但时间太过久远,而且大概是燕远志他们的特意隐瞒,没权没势的情况下他实在很难找寻到线索。
  燕清羽再怎么都没想到,燕远志居然在妈妈去世后没多久,就背着他偷偷把那些画作全都拿去拍卖谋利了。
  燕清羽的拳头握得更紧。
  这是他重生到这一世之后,产生过最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妈妈的画作。
  燕清羽没有维持这样的状态太久。
  他不信任姜云简,也不觉得姜云简会买下那么多妈妈的画,是要纪念或是别的什么。
  毕竟他的妈妈是举世闻名的画家,画作本身就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燕清羽松开手,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死气沉沉的状态中,那短暂的悲伤与气愤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荡起几圈涟漪后便再无影踪。
  他最后看了眼画室里的画作,转身准备出去。
  姜云简忽然开口:“过几天有个拍卖会,我听说拍卖会上可能也会有顾老师的画作,打算去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燕清羽脚步停住:“……什么时候?”
  姜云简:“周日晚上。在隔壁省,要是到时你身体合适出远门了,我们可以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燕清羽离开了小画室,下楼。
  陈叔看到他,笑着说:“小先生下来啦?晚餐好了,趁热吃吧。”
  燕清羽“嗯”一声,走向餐桌边,坐下吃饭。
  谢华良最近赖在他们家里住着,跟着一块过来。
  燕清羽忽然问:“明天天气怎么样?”
  他很少主动和谢华良搭话,谢华良愣愣地说:“和今天一样的晴天,怎么了?”
  燕清羽低头搅拌着碗里的粥:“明天我想去小区里走走。”
  谢华良眨眨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想通了要出门晒太阳了?”
  燕清羽没再理他。
  正好这时姜云简操纵着轮椅也来到了餐厅。
  谢华良直接凑过去问他:“姜老板,你家小先生刚主动说明天想去小区里走走,你怎么做得到,居然劝得他想通了?”
  姜云简看向燕清羽的方向,但燕清羽神色如常地没有什么神色,安安静静低头喝粥。
  看起来很乖。
  姜云简眸色柔和不少,但再看向谢华良时,又变成平时的淡漠:“没什么,只是周日要和清羽出趟门。”
  说完,姜云简就直接操纵轮椅,到燕清羽身边去,一起吃晚餐。
  谢华良:“?”
  虽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好像吃到了一嘴狗粮。
  第19章
  周六下午,燕清羽坐在姜家别墅的前院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季司帮忙把他的行李搬上车。
  他还穿着姜云简之前吩咐程洋买的毛绒睡袍,坐在这两天陈叔特地给他布置的毛绒摇椅上,像只悠闲惬意的小猫,气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季司搬完行李,回来汇报:“小先生,东西都放好了。姜总也在车上等您了,你换好衣服我们就可以出发。”
  燕清羽懒洋洋地“嗯”一声,起身回房。
  出席拍卖会的装束姜云简昨天已经帮他收拾到行李箱里,他就随便挑了套看着暖和的。
  来姜家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出门,之前两天虽然有去小区里晒太阳,但因为懒得走,都是直接裹着睡袍坐轮椅,让谢华良推他出去的。
  今天是他头一次穿衣帽间里的新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确实还挺合身。
  衣帽间里的衣服送来时就是搭配好的,燕清羽连找都不用找,随手就拿了完整的内搭裤子外套围巾,甚至还包括绒毛帽子和鞋袜的大全套。
  燕清羽换好衣服出门,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姜云简手上的动作就停滞了。
  他们要去的隔壁省更北一点,燕清羽就拿了奶黄色羽绒服搭白色围巾的套装。
  围巾足够长,严严实实地把他的小半张脸都遮了起来,白色的针织帽也被他往下拉了拉,整个人裹在软乎乎的装束里,像个软软糯糯的奶黄包。
  轻轻一戳说不定还会流心的那种。
  燕清羽嫌外头冷,麻溜地上车关门,注意到姜云简始终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疑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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