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妈妈常用的椅子,是为了方便抱他改造过的。
  妈妈的画室,也是根据他的喜好布置的。
  ……
  看啊,妈妈还是很爱他的。
  他是被人真实爱过的。
  燕清羽不想再和姜云简玩装体面的游戏了。
  他不想再接受这种虚假的,迟早会反作用于他,将他一刀一刀凌迟的“爱”。
  既然姜云简早晚会杀了他, 那为什么不能早一点?
  第四世了,他真的不想再活了。
  他好想妈妈。
  燕清羽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晒太阳, 最后一次看看万里晴空的机会。
  这个世界很好,只是没有让他留恋的地方。
  他回到姜家, 在放了妈妈画作的画室里,拿到姜云简画的妈妈。
  他彻底撕破了姜云简的伪装游戏, 安安静静地,等候姜云简的真面目。
  在这里被杀死的话,他就能再见到妈妈了吧。
  燕清羽看着轮椅上的姜云简, 却只等到他的怔愣,他的神情空白。
  像是突然间被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燕清羽耐心地等。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姜云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你觉得,我要杀了你?”
  燕清羽眼神平静,深褐的眸色中甚至还能倒映出姜云简显得有些狼狈的身影。
  他问:“不是吗?”
  从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找到他吗?
  姜云简在这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耳膜间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盖过一声,像是被细密的网,紧紧地束缚起来。
  姜云简闭了闭眼,压住所有的不适:“我不会杀你。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说完,他操纵轮椅径直离开,出画室时还吩咐了佣人看好燕清羽,不要让他出事。
  燕清羽站在画室里,一点点垂下眼睛。
  先是将他囚禁在病房里,又是将他严格看管在姜家,怎么可能是不会杀他。
  难道,就非要把这样无聊的游戏进行到最后吗?
  第二世铺天盖地的谩骂再次席卷而来,燕清羽捂住心口,痛苦地缓缓蹲下。
  为什么就非要一次次地羞辱他,折磨他。
  一次次地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耳边再次响起刺耳的嗡鸣,随之而来的是逐渐被淹没在嘈杂嗡鸣声中的呼喊。
  “小先生!”
  “家主不好了,小先生昏倒了!”
  “……家主?!”
  在燕清羽彻底失去意识昏倒之前,朦胧间感觉到有谁把从地上抱了起来。
  是一缕有点熟悉的,很淡的冷香。
  ……
  谢华良今天本来就要暂住在姜家,得知燕清羽昏迷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他的房间,开门时最先看到的,却是站在床边撑着墙壁,唇色苍白的姜云简。
  他连用支撑架独立行走都还没完全适应,今天情急之下直接抱着燕清羽回房间,过度的运动量使得支撑架与腿部肌肉之间的摩擦骤然加剧,不用看姜云简就知道,关节处必然是磨出血了。
  谢华良一时都不知道该给他们谁先看了,好像都怪严重的。
  姜云简踉跄几步,跌坐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先给清羽检查。”
  谢华良走到了燕清羽床边开始检查。
  姜云简也喊来了陈叔,把他专门家用的轮椅推过来,忍着腿部的刺痛坐回轮椅上。
  谢华良检查完:“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病情发作昏迷了。你俩又干啥了,清羽最近几天状态不是挺好的吗?”
  姜云简抿唇片刻,声音喑哑:“清羽问我,能不能现在杀了他。”
  谢华良也愣住:“……啊?”
  姜云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中的空气挤干。
  他一直在尽力地让燕清羽能适应姜家,能在他身边待得安稳,可他没想到。
  一直以来,他的存在,对燕清羽来说就是最大的不安因素。
  燕清羽本来就不记得年幼时那个不做数的约定,遗产的事情也是他自以为地对燕清羽好。
  他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该发起这次联姻,不该接近燕清羽?
  姜云简看着床上昏睡的燕清羽,心口疼得让他快呼吸不上来。
  他忍不住问谢华良:“我是不是……应该放清羽走?”
  谢华良看了看昏睡的燕清羽,又看了看痛苦自责的姜云简,一个头两个大。
  “你俩这事给闹的,真是……”
  谢华良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叹口气:“要不你就和清羽直说你的心意得了。”
  姜云简低头:“他不会信的,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谢华良无奈了:“算了,你这两天就少和他接触一点,给你自己两天时间冷静冷静吧。”
  姜云简没再说话。
  谢华良拿着医药箱走到他面前:“先让我再看看你的腿。”
  姜云简没拒绝,把裤腿卷到膝盖上,卸下支撑架后能看到整个腿上都是青紫的淤痕,膝盖关节附近更是大片被磨破皮渗血的痕迹,再往上还能看到些隐隐约约的针孔。
  看得谢华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一个为了对方这都能忍下来,一个精神状态不好一直以为对方要杀了自己。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姜云简不喜欢别人给他上药,谢华良就针对他的伤给了他几瓶药酒备着,随后收拾东西起身。
  谢华良:“不打扰你自己安抚情伤了,我去客房,有事再喊我。”
  他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转身离开燕清羽房间。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燕清羽床边,静静地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被燕清羽问出那样的问题,他确实不敢再和之前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到他醒来。
  他不想再给燕清羽造成更多的压力了。
  姜云简一路去到书房,打电话把陈叔叫了过来。
  陈叔很快敲门进来:“家主,有什么吩咐吗?”
  姜云简按着太阳穴,嘱咐:“这段时间你多安排点佣人,务必照顾好清羽。”
  陈叔疑惑:“家主要出远门吗?”
  姜云简:“……不是,但我这段时间会减少和清羽的见面,你也别在清羽面前提我。”
  陈叔更疑惑了:“您和小先生闹矛盾了吗?”
  姜云简没有细说,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最近我要忙工作和支撑架训练,清羽现在身体和心理状况都不好,你们小心照顾。”
  陈叔也没再多问:“好的家主。”
  姜云简摆手让陈叔离开,随后从书房抽屉中,又拿出了那幅小小的,放在相框里的油画。
  他看着油画上坐在花团锦簇的钢琴前,温柔明亮的小少年,又想到刚才在他面前,无悲无喜的燕清羽。
  许久,姜云简将相框放回抽屉里,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
  之后的两天,姜云简很少再出现在家里。
  他白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医院做支撑架康复训练,只留了谢华良在家,恢复他以前家庭医生的职务身份,确保燕清羽的精神状态。
  而燕清羽在那次昏迷之后,就仿佛又忘记了之前问过姜云简的那句话,每天正常衣食住行,也不在乎这段时间姜云简是不是不着家了。
  最大的变化,就是燕清羽彻底变沉默了。
  谢华良一直在试图逗燕清羽说话,但燕清羽始终一言不发,连平时最基础的“嗯”作为应答都没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自闭不再说话以外,燕清羽暂时没有表现出更多自毁倾向,平时也会愿意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
  可通常他最远也只是到院子里,从来不试图踏出院子门口一步。
  像是心甘情愿地被禁锢,被束缚,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只等待着最后的那个结局。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谢华良看向院子里的燕清羽,他今天也照常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晒太阳。
  谢华良又一次忍不住叹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姜云简冷静下来没有,都必须得由他出面,让燕清羽慢慢相信他的真心,否则只会越来越自闭。
  谢华良回屋里给姜云简打了电话,姜云简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复一个“知道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不知道这两天是不是又故意加班,或者加时锻炼使用支撑架。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省心。
  谢华良收起电话,准备出去找燕清羽,提醒他回屋喝药。
  可当他走出大门时,却发现院子里已经没了燕清羽的踪影。
  连带着负责推燕清羽出来的那名佣人,此刻也消失不见。
  谢华良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就一会没看住,别真的撒手没了吧?!
  第30章
  在确认姜云简不肯提前杀了自己, 并且还加强了对他的看管以后,燕清羽彻底放弃了所有抗争形式, 包括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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