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他知道顾漫芸和父母一家有矛盾, 许久没有来往过，也知道顾漫芸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和父母和好，只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在上一次燕清羽提及到王秀芳女儿的事情时，姜云简就差不多猜出了两人之间的关联。
否则逝世者都是所托非人，所以基本出身很好依然只能葬在这个偏僻小墓园里这种事，不太可能会这么巧合。
王秀芳沉默了许久，不知是不想承认, 还是……不敢承认。
姜云简平和道：“我从顾老师那里零星听到过一些你们的事情，相比起来, 这方面我可能比清羽要了解一下。我不知道您是在顾虑什么，如果您愿意, 可以说给我听，我会综合清羽的情况, 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清羽。”
他都把话说到这了，王秀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口：“小芸……确实是我的女儿, 我不是直到小芸去世前都没再见过小芸，而是……本来是有机会可以救下小芸的。”
王秀芳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伤心往事，唇瓣轻颤，眼眶也泛起红意。
姜云简放下手中的园艺剪刀：“王奶奶，坐下说吧，站着太累了。”
他接入一个相对和缓，又不至于偏离话题的小插曲。
王秀芳稍微平复了些心情：“好，那我们去外面坐吧。”
燕清羽还在内屋休息，聊天的声音容易吵到他，院子里更适合他们这个话题的聊天。
王秀芳准备了些花草茶，给姜云简倒了一杯。
“谢谢王奶奶。”姜云简礼貌道谢，端起来喝了一口，之后才继续话题，“王奶奶，您刚才说……本来有机会救下顾老师，是什么意思？”
王秀芳也捧着茶杯，回忆着那段往事：“十三年前……小羽十一岁生日那天，小芸出车祸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姜云简微愣：“您在现场？”
王秀芳红着眼睛点点头：“那天之前，是小芸在离家出走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来，邀请我参加小羽的生日宴。小芸就是在来接我时，遇到了车祸。我亲眼看着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直直冲向小芸在的那辆车。”
王秀芳始终记得那一天。
在大马路上，大货车直直冲向顾漫芸乘坐的那辆车，司机在本能间打了方向盘急转弯，躲过了大货车的撞击，却也撞上了栏杆。
顾漫芸受了比较严重的伤，但不至于丧命，手机因为正巧在和小燕清羽通电话，遭受撞击后直接飞出车窗外摔了个粉碎。
当时是王秀芳连忙拨打了120，把顾漫芸送到了医院去，抢救得很及时，没有危及到顾漫芸的性命。
后来是燕远志匆忙赶来，一副好丈夫的做派让王秀芳还是勉强放了些心。
虽然她一直觉得燕远志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是顾漫芸认定，甚至为此和家里决裂的。如今顾漫芸释放了和好的信号，王秀芳也不想再那么咄咄逼人。
可是她走没多久，甚至还没出医院，就因为给医生留了电话，接到电话说病人情况忽然恶化，性命垂危。
王秀芳立即赶了回去，在抢救室门口着急等候，只等到了再见顾漫芸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漫芸在她面前失了最后一丝气息，看着生命体征检测仪归为平直的线条。
明明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顾漫芸还好好的，只需要把伤养好。
最后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体内出血加速，出血量过大导致的死亡。
但分明在她离开之前，另一个医生就说过顾漫芸的情况已经稳定下了来，不可能短短十分钟就忽然走到抢救失败濒死这一步。
王秀芳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燕远志，并且要求医院方调查，结果被百般阻挠。
她叫上丈夫联合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结果丈夫被燕远志故意激怒，气得突发脑梗死亡。
丈夫的死又导致了顾氏那边的内斗，顾氏集团元气大伤，顾漫芸的弟弟当时本身志不在家业继承，和顾漫芸一样去追求了自己的爱好。
而顾老爷子培养的继承人在这时又表现出白眼狼的本性，将王秀芳他们赶出顾家，王秀芳一下子丧夫破产，也没有能力再去和燕远志作斗争。
直到后来，顾漫芸的弟弟，她的小儿子得知家里的事情回国，收敛了以前追求浪漫的心思，白手起家，渐渐也做出了些成就。
但这时候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得太久，小儿子虽然天赋卓越，可终究比不过百年基业的燕家，而且当初丈夫被气到脑梗死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王秀芳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小儿子了。
最终，王秀芳只是在墓园附近开了家花店，偶然见到了与顾漫芸长得极其相似的燕清羽，询问过他的名字后就确定他肯定就是顾漫芸的儿子，她的亲外孙。
可是王秀芳不敢认，燕远志的伪装连亲儿子都骗过了，她一个从没见过他的外婆，忽然说是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这哪个小孩能信？
而且她也害怕，怕燕清羽会责怪她没能救下顾漫芸，怕燕清羽会想要时隔多年再次翻案，可她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和干劲了。
甚至在小儿子提出想为姐姐翻案时，她都严厉地拒绝了。
她老了，赌不起又一次的家庭剧变，只能守在这个墓园外，煎熬愧疚地赎罪。
王秀芳将这个深深藏在心底的漫长故事都说给了姜云简听。
姜云简沉默了一会儿，只挑了些王秀芳应该最关心的内容回复：“清羽在之前就已经基本确认当年的车祸就是燕远志做的。”
王秀芳微愣着抬头：“小羽……知道这些了？”
姜云简：“只能说知道车祸的事情，因为当初燕远志对他的说辞就是车祸出事去世的，并且我们最近一直在致力于调查当年的车祸，但没想到中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过程。”
难怪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太多的线索……根本是连方向都错了。
姜云简抬眼认真地看着王秀芳：“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如今清羽不是一个人，我们姜家是世家圈的第一世家，实力远超燕家。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将当年的事情，包括医院名字、当年的医生与护士，记得的都详细告诉我。”
“我会帮助清羽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揭穿燕远志的真面目，您可以不用参与进来。”
王秀芳已经很多年没再管过世家圈内的事情，听到姜云简说是第一世家的姜家，还怔了会儿：“你是……第一世家的那个姜家？”
姜云简：“嗯，我的能力您可以放心。若非清羽想要把燕远志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我可能早就私下里让燕家破产了。所以您过往的那些顾虑，现在都可以放下了。至于要不要和清羽相认的事情……我想还是由您自己决定。”
“清羽本性纯善，但是因为曾经被作为至亲的燕远志深深伤害过，要他接受新的家人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我也没办法代替清羽的立场来向您回复什么。”
姜云简言语中都是对燕清羽的尊重。
他知道燕清羽肯定不会因此怪罪王秀芳，但到底要不要“原谅”，依然只有燕清羽自己说了算。
王秀芳又沉默了许久，直到屋内的燕清羽小憩醒来，走到门口来找姜云简。
“云简，王奶奶，你们怎么在院子里呀？”燕清羽按了按太阳穴，“我感觉我休息得差不多了，云简我们回家吧。”
姜云简先应了一声：“好。”
随后他给了王秀芳一张名片：“您什么时候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云简操纵轮椅来到燕清羽身边，牵住他：“我们走吧。”
燕清羽乖乖点头，随后笑着和王秀芳道别：“王奶奶，那我们就先走啦。”
王秀芳收敛起情绪，慈爱地笑着：“好。”
燕清羽和姜云简一起离开墓园，回到车里。
上车后燕清羽就靠在了姜云简的肩膀上，体温似乎比之前又高了些。
姜云简心疼地揽住他：“回去以后好好休息，这几天都别再瞎折腾了，知道了吗？”
燕清羽很轻地“嗯”了一声，无精打采。
姜云简以为是他病情加重了，给他调整姿势，尽可能地想让他坐得稍微舒服些。
燕清羽顺势靠在他肩膀上，过了会儿，才忽然轻声地说：“刚才你和王奶奶的聊天，我全都听到了。”
姜云简微顿一下，但也在预料之中，问：“那你怎么想？”
燕清羽轻垂眼睫：“不知道，我现在头好晕，不想去想这些东西。”
不管是叫了这么多年的王奶奶，结果竟然是他的亲外婆，还是当年妈妈车祸里根本就没死，是被燕远志后来补刀亲手杀死……
这些重重堆积而生的情绪，让本来就生病难受的燕清羽更加混沌。
怪王秀芳吗？他肯定是不怪的，他没有这个立场，站在王秀芳的角度来说，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燕清羽现在最不相信的就是血缘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