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刚开始,人家只是要我想办法从他嘴里打听一个也在木业二厂干过几年的老同事,我早些年和老林一起做生意的时候,经常听他提起那人,所以我才会接下这个单子。”刘斌顿了顿,“可谁能想到,我打听来打听去,啥都没打听到,还,还让老林起了疑。”
“起疑?”关尧问道,“为啥起疑?”
刘斌小声回答:“因为,雇主要我打听的那个人,叫钱国伟,这个人在好多年前……就死掉了。”
据他说,这个“雇主”,不过是一个在社交平台上认识的网友,两人在攀谈了一段时间后,对方得知了刘斌的住址和身份,进而便委托他,帮自己调查一个名叫“林智民”的驾校教练。
刘斌早年与林智民有过交集,此时又急需用钱,因此飞快答应了对方的委托。
然而,在刘斌应下后,这位雇主又有了新的要求。
“我记得,老林说过,钱国伟是他的发小,俩人一起长大。就是可惜,钱国伟死得早,他老娘还是老林给送的终。按理说,我向他打听钱国伟的事,他不该怀疑我啥,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觉得我动了啥歪心思。”刘斌垂下头,叹了口气,“而且,我那雇主也奇怪得很,你说,他要打听钱国伟,就打听钱国伟呗,可也不知道因为啥,前段时间,他忽然要求我想办法把老林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偷出来。警察同志,这,这种事情,我哪里能干呢?”
“你就说,你到底干没干?”关尧皱着眉问道。
刘斌一缩头,蔫蔫地回答:“为了拿到钱,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干,结果……被老林发现了。”
“然后呢?”郁春明看了一眼手边的现场图,“你都做了什么?”
“我……我跟他吵了一架。”刘斌声音细弱。
怎么吵的?
刘斌说,当日两人翻过磨盘山,开着教练车去附近的村里送学员,而就在回来的路上,林智民忽然开始质问他,为什么总是旁敲侧击地提钱国伟。刘斌嘴笨,两人没说两句,就开始了争吵。
至于争吵的地点,正是3区那处发现了血迹的山岗。
“其实我没想跟他吵,是他一直揪着我不放,还问了我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我这……”
“啥问题?”郁春明打断道。
刘斌吞吐起来:“我记不清了,反正,都是和钱国伟有关的,我跟钱国伟不熟,现在连那人长啥样都记不得了,老林问了啥,我也没放在心上。”
“所以,因为你没答上来,才最终激怒了林智民,对吗?”郁春明又问。
刘斌怯怯地点了点头:“他说我在骗他,我,我是真不知道,我咋骗他?但老林不信。”
郁春明从资料中拿出一张现场图,递给了孟长青:“拿去让他认,看是不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争执。”
还没等孟长青把图递到刘斌面前,这个只看了一眼的人就立刻承认了:“是这里,确实是这里。”
关尧补充问道:“是在陡崖上,还是在陡崖下?”
“陡,陡崖上……”刘斌小声回答。
“除了争执还干什么了?”郁春明又拿出一张断手的取证图,交给了孟长青,“是否发生过肢体冲突?”
“肢体冲突,没有肢体冲突!”刘斌当即否认了。
郁春明没答,他使了个眼色,令孟长青把那只断手的取证图放在了刘斌的面前。
刘斌一惊,吓得差点从审讯椅上一跃而起。
这日中午十二点,专案组组长梁崇和韩忱进审讯室换下了关尧和郁春明。总算能喘口气的两人坐在办公室内唯一的那张小沙发上相顾无言。
李小田上前打听道:“咋样?交代了吗?”
“交代个屁。”关尧往后一仰,烦躁不堪,“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先是说没有发生肢体冲突,然后又说他只是不小心推了林智民一下,等我们出来前,他的供词已经改成了既没有发生肢体冲突,也没有将林智民推倒在地。”
“还挺难缠。”李小田边翻记录,边啧叹道。
这时,郁春明突然开了口:“钱国伟是谁?”
坐在一旁的关尧一滞,随后,他原本松弛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这人。”
郁春明偏头看向他。
关尧沉吟道:“钱国伟,是三十三年前9·24大火的遇难者之一。”
第9章
所以,刘斌的雇主为什么会付高价要他去林智民的身边调查一个已经死去三十三年的人?
三人看着摆在桌上口供,都有些疑惑不解。
这时,法医的分析结果出来了,从林智民家中提取到的dna与山岗下的血迹以及磨盘山上的碎肢对上了。
受害者,正是林智民。
研判室中,痕迹组的副组长那菲将检测报告放到了众人面前,她说道:“3区山岗下的血液残留经dna比对,认定为死者林智民坠崖后,头部遭到重击时形成的血液喷溅。不过在那处现场,我们并未发现其他的血迹残留,但是,在附近的灌木丛中,刑技找到了一些较为明显的拖拽痕迹,可惜,没有脚印残留。我们怀疑,脚印应该是被拖拽痕迹掩盖住了。”
郁春明拿过脚印和拖拽痕迹的现场图看了一眼,问道:“那野兽呢?附近有发现野兽的活动踪迹吗?”
那菲摇了摇头:“目前,3区没有发现和瞭望塔下、护林员驻站周边相似的野兽爪印,不过林场那边已经调来了几台红外触发相机,我们组里的几个同事现在正在山上跟随野生动物专家布控。”
郁春明放下了现场图,抬眼看向关尧。
“咋了?”关尧对他忽然投来的视线感到不解。
郁春明说道:“刚刚审讯刘斌时,他有说自己到底为啥这么多天不肯回家吗?”
关尧一皱眉:“刘斌声称,他不回家是因为在发生争吵后,一个人偷偷去了驾校,结果没有发现林智民,这人生怕林智民会去家里寻找自己,所以才多天不敢回去。”
“可是,刘斌的家里不光有妻子,还有一个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照顾的儿子,他不回去,仅仅是因为害怕林智民,这完全说不通。”郁春明一顿,“此人虽然竭力否认自己与林智民发生了肢体冲突,但我们有理由怀疑,死者就是他推下山岗的。”
林智民在扎木儿无亲无故,那个坐落在城郊的驾校又濒临倒闭,他失踪了,自然不会像刘斌一样,有苏小霞来报案。因此,一直拖到今日,警方才最终确定了死者身份。
只是,刘斌所说的供词中还有极多漏洞。
他声称,自己多日不敢回家是因为害怕林智民在发生口角后寻仇,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他不敢回家,多半是由于自己失手犯了大错,生怕东窗事发。
可是——
“倘若林智民当场死亡,刘斌不论是毁尸灭迹还是逃之夭夭,都不至于失踪多日,更不会隔三差五徘徊在驾校周边。倘若林智民摔下山岗后没死,那刘斌放着一个重伤的人不理,在案发地附近漂泊,同样不符合逻辑。”那菲直接否认了刘斌的供词,“他隐瞒了很多事,所说的话也充满前后矛盾。”
正在那菲分析案情的当口,韩忱一身轻松地走了进来,他将刘斌新出炉的口供丢到了桌子上,然后转头冲郁春明一笑:“他承认,是自己将林智民推下山岗的了。”
郁春明毫不意外:“还有呢?”
“还有?”韩忱不解,“你还要什么?”
“他承认是自己把林智民推下山岗的,那接下来呢?推下山岗后,他是否第一时间查看了林智民的状况?灌木丛中的拖拽痕迹是否是他留下的?”郁春明问道。
韩忱眯了眯眼睛,翻开口供记录表,回答:“刘斌说,在他把林智民推下山岗后,因为过于害怕,所以一个人跑了。他并不知道林智民是否还活着,因此,由于担心他很可能向自己索要医疗费用,才多日没有回家。”
郁春明没有否认韩忱审问出来的内容,他只是转头冲那菲一抬下巴:“你说得很对,刘斌隐瞒了不少事,口供也充满前后矛盾,至于矛盾的点,大概就在于……”
“刘斌隐去了一个重要人物,一个肯定参与其中的重要人物。这个重要人物,或许就是他的雇主,也或许,是个知情的帮凶。”关尧接话道。
郁春明眉梢一挑,看向了他。
关尧接着道:“既然刘斌自称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给林智民施救,那陡崖下的脚印和拖拽痕迹是谁留下的?还有,刘斌今早在驾校中蹑手蹑脚的模样,一看就有猫腻。那么他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不惜顶着很有可能暴露自己的风险,频繁前往驾校,到底是在等人,还是在寻找啥东西?”
说到这,关尧将目光转向了韩忱:“韩副,那个窗户后的人影,有结果了吗?”
韩忱的脸色有些难看。
毕竟,人影一闪而过,等他们真正追上去的时候,早已不知消失在了哪里,更别提捉到活人了。扎木儿基础设施建设本就不好,城郊的摄像头安装不全,所谓人影,根本捕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