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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关尧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疲惫道:“我想,这个事儿,在你们松兰市局查明后应该已经有了定性,不是我说是啥样就是啥样的。郁警官,你有的时候,有些太心急了。”
  “那咋能说是心急呢?”郁春明简直是在步步紧逼,他再次问道,“关尧,你到底相没相信他说的话?”
  “这跟我相不相信有啥关系?”关尧有些恼火,“我知道,你现在抓到了当初那个给你送信的人,你觉得能自证清白了,但没有调查,任何事情都不能下定论,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关尧,可是那件事根本不是韩忱说的那样,”郁春明第一次如此难缠,他死死拽着关尧,不许他走,并费力地解释道,“凶手跟踪过我,他知道我的动向,知道我的线人是谁,也知道我和我线人的联络方式,所以他才会……”
  “不要再给我讲你经手过的案子了,我不想违反纪律,”关尧忍无可忍,提声呵斥道,“我也不希望你再违反纪律了。”
  “关尧……”
  “还有,”不远处已有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关尧并没有减小音量,他一句一顿道,“郁春明你给我记着,在这儿,在林场派出所,我是你的队长、你的领导。如果你不想干,你就把身上这层皮扒了,少在我面前晃荡。”
  第16章
  郁春明确实少在他面前晃荡了,起码这天一整个下午,关尧都没有再见到他。
  就连过去一向看不惯郁春明的李小田都忍不住说了句:“老关,你之前讲的那话,有点太过了吧。”
  “过个屁。”关尧冷着脸回答。
  只不过,此时他眼睛虽然盯着电脑显示屏上的监控录像,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韩忱说的那几句话。
  “我知道信是怎么回事,”中午时,站在审讯室门外,韩忱淡淡道,“这事儿在松兰市局都传遍了,给你讲讲也行。”
  说着话,他点起了一支烟。
  于是,关尧便听到了一个有关郁春明的秘密。
  据韩忱说,就在今年一月份,郁春明曾收到过一封极有可能是松兰6·13碎尸案凶手的威胁信。
  信是1月15号晚间送到他手上的,那时他已回家,且在深夜,因此除了门口值岗的保安和监控,没有谁看到郁春明站在传达室拆开信后第一时间追出去的模样。
  到了第二日,信被郁春明交到了市局刑侦支队队长王臻的手中,并瞬间引起了专案组的高度重视。笔迹专家和痕迹专家三番鉴定,数个刑技一起比对送信人逃出后的监控影像资料。
  很快,他们根据信件纸张的版头、信上提取到的指纹等一系列信息,锁定了一个可疑的地点,同时从警务系统浩瀚的数据库中找到了一个与指纹吻合的人,而这个人,曾被郁春明亲手录为备案线人。
  “那哥们早年混迹地下场所,改造出狱后,为春明提供过很多次有用线索,后来就把他登记成线人了。”韩忱说道,“事发之后,没问两句,那哥们就一五一十地全说了。他告诉我们,信上的内容是春明要他写的,信也是春明要他七拐八绕转好几道手重新寄回他手里的。实话给你说,春明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在办理这个案子时,犯过重大错误,市局那个时候已经把他从专案组里开除了,还打算调他离开松兰。他为了留在市局并继续负责这个案子,伪造了那封信,企图用凶手跟他有联系这种方式,引起领导对他的重视。至于这个葛小培,应该就是那位线人七拐八绕转好几道手送信的最后一环。”
  说到这,韩忱一番苦笑:“说实话,我起初根本不信,可春明线人手上明明白白地握着和他的通信记录。通信记录里显示,春明甚至还威胁那人,如果不帮他,他就会删除掉人家已经登记在册的线人身份。所以……”
  “所以,他被下放来了扎木儿。”关尧接道。
  韩忱想了想,回答:“也不算是,毕竟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到底有什么来头,所以那会儿研究出的处罚决定是把他转后勤。至于来扎木儿,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自己要求?”关尧心知肚明,“他放不下那个案子。”
  韩忱一叹:“放不放得下,现在再讲那些,都没有意义了。并案调查的请示我已经送上去了,最后批不批,还得看省厅。”
  关尧许久没说话。
  韩忱倒是心情明朗了起来,他一拍关尧的肩膀,轻松愉快道:“走吧,我们进去继续审问。”
  关尧却突然问道:“可是,今天上午,我们明明是去追踪何望银行账户的,为啥会这样凑巧地碰见这人呢?”
  韩忱一滞,目光渐渐暗了下去。
  是啊,这不奇怪吗?郁春明坐在扎木儿11区35号内的那处旧厂房里,静静地想道,这不奇怪吗?
  如果说,从前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伪造了信件,那现在,是否会有人因此而重新相信他?
  郁春明不敢抱有任何幻想。
  他夹着烟,盯着脚下那条已经不知废弃了多少年的轨道,思绪一时越飘越远,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足这里时模样。
  那年,他也不过五岁,还是个瘦弱矮小,有些营养不良的男孩。
  “打死那个婊子养的!”几个半大小子追在他身后,兴高采烈地叫嚷道。
  郁春明跌跌撞撞地跑着,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咚”的一声,他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
  “快点,人就在这儿!”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冲上去,就要一棍子抡在他的背上。
  郁春明双手捂着自己的嘴,他咬着牙,努力不让哭喊声从中溢出。可没想到的是,下一刻,疼痛没有如约而至,一道高瘦的影子挡在自己的身前。
  “我上次说过什么?你们这帮瘪犊子玩意儿又忘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郁春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男孩。
  烟雾渐渐散开,驱散了冰冷的铁锈味,二十多年后故地重游的郁春明轻笑了一声,对着地上的那汪水说道:“傻子,人家十个打咱们两个,最后脸不肿成猪头才怪。”
  水中倒影随风一动,没有回答。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掐了烟,起身往外走去。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了。
  郁春明脑中弦一动,急忙翻出手机,可当他看到来电显示后,原本期待的神情却渐渐淡了下去。
  给他打电话的人叫郁欢,备注则是两个字:妹妹。
  “大哥?”不等把手机贴到耳边,那边便传来了一声急呼。
  郁春明皱了皱眉,问道:“有事儿?”
  那边的人顿时长舒一口气:“你总算接我电话了。”
  郁春明显然不想与她多说,张嘴就道:“你要是没事,我这边还忙……”
  “别挂别挂!”对面的女孩大叫道,“我有事儿!”
  郁春明有些无奈:“什么事儿?”
  郁欢,他的妹妹,一个刚工作没两年的小姑娘在电话那头试探着问道:“大哥,我下周放假,想去找你。”
  郁春明立即拒绝:“你来找我干嘛?我没空。”
  “你咋就没空了?当派出所民警,难道比当刑警还忙吗?而且,妈妈也在扎木儿,我去不光是找你。”郁欢声音豪放地撒起娇来,“大哥,你让我来呗。”
  郁春明一个常年审讯犯人的警察,还能听不出妹妹的弦外之音吗?他非常无情地问道:“既然你不是来找我的,我还能拦着你吗?说吧,是不是阿姨不让你来?”
  郁欢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回答:“是爸爸不让我来。”
  郁春明举着手机,半晌没说话。
  也对,汪梦养孩子奉行“开心就好”的原则,郁欢想去哪里,她从来不管,也只有那个当爹的,总爱指手画脚。
  “大哥……”郁欢低声下气道,“我就是这个月工资花超了,没钱买车票订酒店,问二哥要,二哥那跟咱爸穿一条裤子的样儿,他也不许我来。大哥,求求你,我求求你啦。”
  郁春明铁石心肠:“我没时间,你好好在松兰待着吧,不要自作主张地跑来。”
  “啥叫自作主张?”郁欢不乐意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就自作主张了,我只是……只是没钱而已。”
  郁春明只想赶紧把这个妹妹应付过去,他说道:“求我没用,我也没钱。”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厂房外,麻雀飞过,扑棱棱地撞下了一片前日降霜时没来及落的树叶,正好掉在了郁春明的肩上。
  他叹了口气,扫掉落叶,低下头快步往外走去。可就在这时,神经敏锐的警察忽然发现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厂区的入口处,多了一道方才他进来时没有出现的轮胎辙印。
  郁春明眼神一凝。
  那道轮胎辙印很明显是自行车留下的,首先不说扎木儿这地方骑自行车的人多不多,就以这片废弃厂区里有没有人烟来看,一道自行车辙印会出现在这里,已很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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