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为啥不能碰你?”郁春明慢条斯理地坐起身,他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然后又钻进了关尧的被子,“你看这缎面上绣的是啥?”
绣的是啥?是一对大红的鸳鸯,跟喜被上的一模一样。
关尧不知自己怎么会盖着这条被子,他分明记得这是关强和肖丽文结婚时用的,压在他床下的箱子里很多年了,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他身上盖着呢?关尧稀里糊涂,他有些不懂,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没关系的,”仿佛什么都知道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按着关尧的肩膀,半伏在了他的身上,“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一辈子。”
说完,他矮下身,细细地亲吻起了关尧的额头。
从额头到鼻尖,再从鼻尖到嘴角,然后是喉结、锁骨、胸口……以及小腹。
关尧倏地紧张了起来,他问道:“你要咋帮我?”
郁春明抬起头,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张脸上的天真笑容:“你猜。”
话音刚落,关尧感受到,有什么轻巧又柔软的东西在舔舐自己的胯骨。
“不要,你,不要这样……”
郁春明才不听这言不由衷的哀求,他张开了嘴,温柔地包裹住了关尧。
唰——
窗帘拉开,依旧沉浸在梦中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昨天半夜雪下得挺大,地上积了一层呢。”郁春明捋了捋头发,站在窗边说道。
关尧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霍然想起了自己的梦境,他倒抽一口凉气,缓慢地感受到了那发烫的某处。
“你们院的这排窝棚真得整修一下了,”郁春明随口说道,“万一下大雪给压塌了咋整?看着就不牢靠。”
关尧僵硬地坐起身,试图用一个扭曲的姿势来掩盖自己此刻的异样。
好在郁春明并没有发现,他正在专注研究对面那栋已经被判定为危房的居民楼:“关尧,你家这房子卖的话,能卖出五万吗?”
屋里没人回答,关尧已经慌不择路地奔向了卫生间。
这日上午,包了饺子,吃了饭,再把关宁送去车站,期间关尧始终在避免与郁春明正面接触,他显而易见地躲躲闪闪起来,就连关宁都瞧出了不对劲。
“老舅,你是不是心里装了啥事儿?”临进站集合前,这小丫头问道。
关尧的身边还站着郁春明,他能说自己装了啥事儿吗?因此只好含糊地应付起来:“下午还得回去办案,你别磨蹭了,小心一会儿再误车了。”
“误啥车啊,”关宁不情愿道,“你非得提前俩小时送我,车还搁里面洗澡呢,你就上赶着让我去瞧人家屁股,是我能上去添柴油,还是能帮列车员扫扫地啊。老舅你都不想想这路上才占十五分钟,我进去把手机玩没电了都不会误车!”
“那你就进去玩手机。”关尧把行李交到了关宁手上,“快去吧。”
关宁站着不动,她眼珠子一转,往郁春明面前一凑:“郁叔,我老舅是不是谈恋爱啦?他上次送我的时候看着就不正常。”
“他……”
“谈个屁的恋爱!”关尧当即叫道,“少跟我讲些有的没的,抓紧时间……”
“没谈,还在暗恋呢,”郁春明打断了关尧的话,他笑着说道,“不然咋会天天急头怪脑的?”
关宁顿时恍然大悟,她看向关尧,睁大了一双眼睛:“老舅,你暗恋谁呢?”
关尧憋了口气,硬着头皮把关宁往车站里面推:“我暗恋单位门口的石狮子,成了吧?”
“你们单位门口有石狮子吗?”关宁回头问道。
郁春明笑而不语。
等两人回了车上,关尧张嘴就想骂人,郁春明却先他一步开口了:“我刚在来的路上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关尧瞪着他:“啥事儿?”
“你说王新生既然是何望的朋友,该不会就是徐文吧?”郁春明若有所思,“你看过王新生的照片吗?我记得徐文是个大圆脸。”
关尧一凝,不说话了。
“这个王新生,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与何望关系匪浅,这样一个人,在去年四月份时忽然要出境,你说,当时是不是出了啥事?”郁春明缓缓道,“艾华说认不出何望,你觉得,艾华的母亲艾秀红能认出来吗?”
关尧眉梢一抬:“艾秀红?”
“还有江敏,”郁春明一顿,“你觉得江敏能认出来吗?”
关尧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丢在一边的手机就已响了起来,郁春明一眼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王臻。
顺阳那边在今早已经将王新生失踪案的报告整理发送到了扎木儿市分局,王新生的社会关系调查也在其中,王臻细细比对了一上午,从中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关键。
“桦城,这个王新生十几年前曾在桦城工作过,而且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桦城天运冶金厂老板。”王臻将相关证件放在了关尧和郁春明的面前,“我刚刚拜托桦城那边的熟人,粗略地查了这家冶金厂的资料,然后发现,在十年前,王新生曾把厂子变卖给了一个名叫杨小薇的女人。你们知道这个杨小薇是啥来路吗?”
郁春明和关尧对视了一眼。
王臻笑道:“杨小薇,十五年前在松兰乌尔里希大街的13号酒吧当过坐台女,江文区在那年的‘严打’行动里扫过她,当时拘了几天,来给她交罚金签字的人,叫何望。去年市局全面信息联网,我们一下子就查到了她的案底。”
“何望?”关尧吃了一惊。
“文件在这儿呢,刚江文区分局发来的传真。”王臻晃了晃一张纸。
两人接来一看,果不其然,上面就印着何望的名字,关系栏中填了两个字:朋友。
“大概是男朋友,”王臻说道,“刚我让江文区那边的社区民警查了,这个杨小薇的住址没换,还在和平大街,我已经派我手下的警员去那地方蹲点了,要是有收获,我今晚就回一趟松兰。关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这话让原本正在翻阅文件的两人一怔,郁春明看向关尧,关尧却没敢看他,这人皱着眉问道:“为啥要我去?”
“为啥要你去?”王臻一乐,“我小公鸡点到谁,就让谁跟我一起去,不行吗?”
关尧听完就想拒绝,但王臻却接着道:“不过让你去,主要还是因为去年扎木儿方面为我们调查何望的警察是你,相较于其他人,你更了解他。”
关尧沉默了。
“而且,”王臻说起了“而且”,他一拍关尧的肩膀,笑道,“而且,你还可以到我们松兰市局刑侦支队看看,如果觉得合适……”
“现在还不合适,”关尧没等王臻说完,便一口拒绝了,“我只是林场所的民警,被借调到专案组而已,这种跟随领导出差的工作,让专案组里的同事来吧。”
王臻吃了个闭门羹,表情有些讪讪,他小声问道:“是春明不让你来吗?”
“我可没说。”郁春明放下文件,凉凉地回答,“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跟我没关系。”
说完,这人悠悠一笑,溜达着准备出门回林场派出所了。
关尧拔腿就想追,王臻一把拽住了他:“哎,你去干啥?不跟我出差,也不打算在市分局干活了?现在刑技那边一直等着何望的账号上线,好定位ip地址呢,你不在这儿蹲着,准备去哪儿潇洒?”
关尧的视线一路跟着郁春明,直到那人消失在拐角,他方才转过头来:“何望的账号一直没有上线吗?”
按理说,这次在巡护站抓捕蛇头的行动捂得很严,又事发突然,何望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像上次知道林智民已死一样,知道他雇来的“吴骄”已经落到了警察手里,尤其此时距离艾华交代的“接头”日期已经不到一天了,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还是察觉出了这边的异常?
艾华倒是坚称,绝不是因为察觉出了异常,一定是因为他的“顾客”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他说:“这人好像一直在躲谁,漂泊不定的。”
“躲谁?”当时负责审讯的关尧从手机中调出了一张监控截图,“是在躲这个人吗?”
艾华伸过头看了看,关尧展示的截图正是那个曾在何望住宅外与他面对面交流的保洁“易军”,或者说,磨盘山碎尸案的嫌疑人,但艾华看了半晌,也没认出这人到底是谁,他摇了摇脑袋,说:“我不认识。”
“那你知道这人为啥会东躲西藏的吗?他是得罪过谁,还是和谁结了仇?”关尧问道。
“这……”艾华还是说不清,“我跟他就是雇佣关系,我哪里知道人家这么多事儿?我说他好像一直在躲谁,是因为他办事很小心,似乎……不想留下一点自己的蛛丝马迹,所以我才有了这样一个猜测。”
“很小心,不愿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关尧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前些天痕检和法医得出的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