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秦天却依旧笑嘻嘻着,他拎起桌上的手铐,摇头晃脑:“大哥,我都戴着这玩意儿进了多少次号子了,你觉得我会害怕吗?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你人民警察?”
郁春明嗤笑道:“好啊,你不怕,你最好永远都不怕,千万别等日后哪天犯了事儿,跪在我面前求我帮你。”
“大哥你放心,”秦天装模作样地合十了双手,“我只求大哥你多给我点钱,像给江敏一样,多给我点钱。”
郁春明眼一眯:“你说啥?”
“像给江敏一样,多给我点钱。”秦天呲着牙,重复了一遍,他笑着说,“没想到吧,大哥,你这么些年,月月给江敏打钱,我可是清楚的,我不仅清楚,我还偷偷取出来过不少。江敏以为她都存得好好的,实际上全被我花光啦!我不仅花光啦,我还欠了三十万的赌债,现在那帮人没准儿已经找到了江敏,估计正拿刀逼着她还钱呢!”
啪——
郁春明一巴掌落在了秦天的脸上,他骂道:“你这个畜生!”
这一掌打得秦天一歪,差点栽下椅子,他扶了扶自己的脸,抽了口凉气:“大哥,你看着病怏怏的,这劲儿还挺大。”
“从我家滚出去!”郁春明指着门口说道。
秦天舔了舔嘴角,啐出一口痰来:“你给我三十万,不给不走。”
郁春明咬牙切齿:“你还记得我是警察吗?”
“是警察又咋样?”秦天没脸没皮地晃起了脑袋,“大哥,你可别忘了,你就算是当了警察,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强奸犯的儿子!”
这话“咚”的一声,砸在了郁春明的心口。
他看着秦天站起身,冲自己一笑,然后说道:“如果你不给我这三十万,我就让全扎木儿都知道,林场派出所的郁警官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第76章
傍晚,夜色浓郁。
城外一股北风,裹着刺骨的寒意,呼啸进了初冬的扎木儿。街上已不见行人,道两旁的商户也早已闭店,幽幽路灯明灭不详。没过多久,有零星的雪沙顺风而下,将刚刚被扫出的路面重新铺白,并遮蔽住了行人留下的脚印。
远处山影绰绰,灰蒙蒙的原岭下,不见炊烟与人气,冰冻的宁聂里齐河上,一列火车徐徐驶出,将那内燃机的黑烟喷向天空。
呜——
“看啥呢?走快点。”桥下,秦天不耐烦地催促道。
郁春明收回了望向火车的目光,他轻咳了两声,呼出一口寒气:“白桦桥到底在哪儿?”
“在哪儿重要吗?你是去给我还债付钱的。”秦天一把揪过他哥受伤的肩膀,把人推到了自己身前。
郁春明脸色一白,闷哼了一声。
“前两周我总听说,北林村那边死了个警察,血流得满地都是,村民一大早出门,还能看见鲜红鲜红的庄稼。”秦天笑着问道,“大哥,不会是你的血吧?”
郁春明勉强站直了身体,没有做声。
雪下得更大了一些,两人开始加快脚步。
“你为啥不好奇我是咋知道那些事儿的?”秦天问道。
郁春明专注看路,懒得答话:“我不好奇。”
秦天哼笑起来:“你难不成觉得,是江敏或者吴老三告诉我的?”
郁春明不答话。
秦天见此,洋洋自得道:“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大哥,你的事儿,都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咋样,想不到吧?”
郁春明随口回答:“想不到。”
这副模样一下子激怒了秦天,他忽地回身拽起郁春明的衣领,厉声叫道:“你再敷衍我一下试试?”
郁春明平静极了,他看着喝得醉醺醺的秦天,淡淡回答:“你准备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秦天怒目圆睁。
郁春明蓦地笑了,他说:“我死了,谁给你还钱呢?”
秦天的手稍稍一松。
但紧接着,郁春明又道:“而且,你给我记好了,若袭警行为以杀害警察为目的,可构成故意杀人罪,处死刑、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秦天,你要是真把我杀了,这可比欠三十万还不上要严重多了。”
相较于蹲看守所,死刑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秦天被这话刺得酒醒了大半,他放开手,阴着脸,命令道:“跟紧我,要是敢半路逃跑,我没准真的会下死手。”
这晚八点半,秦天终于带着郁春明穿过半个城区,来到了城郊的一排废弃锅炉厂房外。这地方周遭杳无人烟,外面却停了数十辆轿车,地上还扔着成片的烟头。
在厂房后,有条通往宁聂里齐河的小水渠,渠上架着几个窄窄的石墩子。早年锅炉厂还在时,这里曾被人称作“白桦桥”。
“到了。”秦天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僵红的脸,抬手一推郁春明,勒令他从厂房一侧的楼梯下往负一层。
郁春明看了一眼外面那漆黑的土路,奇怪道:“白桦桥不是黄纱岭片区的娱乐会所吗?你带我来这地方干嘛?”
秦天呵呵一笑:“大哥,赌场哪能那么容易被人找到?黄纱岭的会所是表子,这才是里子,要不是隐蔽,我们恐怕早就被警察一锅端了。”
郁春明挑了挑眉,侧身一让:“你先下。”
“成,”秦天抬腿就往里面走,“我先下就我先下,你可别半路跑了,不然江敏被他们剁手砍脚了可不关我的事儿。”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或许是当年锅炉厂用来运送燃油的地下管子,这些年来经人改造,竟成了能够通行的小路。
郁春明在心里踩着点,数着时间和路程,他一言不发地跟在秦天身后,直到两人穿过一扇大铁门。
霎时间,喧闹声铺天盖地传来,郁春明那刚刚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一下子被强光刺得有些睁不开。
“是啥人?”铁门后守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壮汉面色不善,腰上还挂着把手枪。
秦天冲他讨好一笑,指了指郁春明:“我哥,来帮我给陶老板还债。”
“小天儿啊?”这壮汉皱着眉看清了秦天的脸,然后往里一指,“正好,陶老板在屋里喝酒呢,还说如果你今晚不还钱,就带人去把你家砸了。”
秦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咬着牙对郁春明道:“你手上最好真的有三十万,不然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在家时,郁春明信誓旦旦,只要领着他去到白桦桥,他就能直接转账,替秦天还上了利滚利出来的几十万块钱。
秦天已求爷爷告奶奶多日,始终解决不了这一大问题,因此一听郁春明的提议,他当即就答应了。
可走完这一路,大脑皮层无比光滑的秦天忽然又有些担心,毕竟,郁春明可是警察,他领着一个警察进了赌场,这合适吗?
“人在哪儿,我该咋付钱?”但一进门,郁春明就毫不犹豫道。
这地方看着不是很大,但来客却不少。往里走两步,正对着过道的是一排台球桌,墙角下挤着几个老虎机,正中央有荷官,有保镖,还有在台上跳大腿舞的舞女。
原来,白桦桥就是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小赌场,蹲在里面取乐的,除了附近的村民,就是干活的工头。
在松兰扫过大场子的郁春明环视了一圈,心里一阵嗤笑。
“跟我来。”秦天有了底气,他双手插兜,领着郁春明一路挤进了最里面的那间包厢。
这包厢倒是宽敞得很,里面摆着一个麻将桌和一个台球桌,几个男男女女挤在卡座里k歌,桌上摆了几包粉儿,屋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臭味。
“陶老板!”秦天热情地叫道。
郁春明一眼看去,只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从卡座里站起身,他斜了秦天两眼,冷冷地问:“我的钱呢?”
“钱,钱在这儿呢。”秦天把郁春明往前推了推,“陶老板,这是我哥,他手里有钱,他能还。”
“你哥?”这中年男人掀开眼皮打量了几下郁春明,“你妈都来了,钱也没还上,小天儿啊,你哥难道就能还上了吗?”
“当然可以,”郁春明气定神闲道,他从兜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然后看了看四周,“在哪儿刷?”
见到了卡,这位陶老板终于舍得亮起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了,就看方才还不冷不热的人忽然笑出了声,他上前热情地寒暄道:“原来小天儿的哥哥……手头挺宽裕啊。”
郁春明抬了抬嘴角,把卡递给了陶老板的手下:“密码是110717,刷去吧。”
秦天瞬间眼睛一直,他断没想到,郁春明竟然真的有钱。
陶老板也没想到,秦天已经在这儿混吃等死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能还得上,他拉过郁春明就要往里走:“既然钱给了,那大家就还是朋友,来坐来坐,别客气。”
郁春明却站着没动,他问道:“秦天他妈呢,我是来带她走的。”
陶老板脚步一顿,神色忽然有些讪讪,他笑道:“哎呀嘛哥们儿,小天儿没跟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