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咋了,你打听这干啥?”李小田奇怪。
关尧思量了片刻,回答:“刚刚我在李英的家里,看到了点东西。”
“啥东西?”李小田见关尧脸色不对劲,于是凑近了问道,“你看见他女儿了?”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女儿,”关尧想了想,“那张照片上的女孩看着也就十岁出头,脸上没啥残疾,而且长得很清秀。最主要的是,这张照片被一叠全是鬼画符的报纸压着。”
“鬼画符?”李小田一悚,他左顾右盼道,“老关,这大白天儿的,你可别吓唬我。”
关尧掐了掐眉心,一摆手:“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去李英家门口转一圈,不用敲门,不用吱声,就去看看他家地窖的盖子有没有合拢。”
“地窖的盖子有没有合拢?”李小田大为不解,“看这干啥?”
“让你去你就去,别废话,看完了赶紧回来。”关尧心烦意乱道。
李小田奉命行事,十五分钟后,这人抱着胳膊缩着脖子走了回来,他冲关尧一摇头:“没阖上,旁边还蹲了两条野狗,不知道要干啥。”
“有问题。”关尧立刻说道。
“有啥问题?”李小田仍旧一头雾水。
而那边,关尧已经把电话拨到市分局专案组办公室了,他张嘴就道:“让你们韩副组长赶紧带人来千金坪,最好配枪。”
“配枪”二字令李小田大吃一惊,他叫道:“老关,这是要干啥?”
关尧收起手机,面色冷峻:“我怀疑,长青就在李英家的地窖里。”
七天前,搜救队巡山时,在山中发现了由孟长青留下的重要标记,随即,那菲和韩忱在千金坪外的山口找到了一个脚印,脚印上挂着很可能来自李英家晾晒的麦麸。
两个线索连在一起,李英或许就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尽管没有确凿证据,但关尧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临走前关上了那个盖子没有合拢的地窖,并转头令李小田再去查看。
要知道,在东北,冬天的时候,地窖盖子必须关紧,这不光是为了保温保湿,使蔬菜和粮食不被冻坏,同时也是为了防鼠防尘,再以免下大雪时,雪沙落进窖仓。
大部分人家甚至在盖子上安装锁扣,并用重物压住,以此保温。而且在扎木儿这种极寒地区,深冬时节,人们也会为地窖加盖草帘和棉被。至少,方才关尧在村里转了一圈,几乎所有村民都是这么干的。
那李英为什么会任由他家地窖大敞着口呢?
蹲在外面的两条野狗又为什么会狂吠不止呢?
两个小时后,韩忱带人赶来。
他被冻得哆哆嗦嗦,一见关尧就问:“你确定李英有问题?我们之前可是查了一圈,啥也没查到。”
“我确定。”关尧说完,又道,“就算没问题,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线索。”
韩忱吁了口气,抬手令警员立刻前去李英家中搜查。
“如果没找到人,再惊着凶手了,你徒弟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韩忱说道。
关尧沉默地站着,目光紧随那些往千金坪方向去的警员。
二十分钟后,原本正坐在堂屋里吃酸菜豆腐的李英被扭出了家门,他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引来了好几个出门围观的村民。
这人还没被塞上警车,先一眼看到了关尧,他喊道:“关警官,关警官!这是咋回事儿?你咋带这么多人来抓我?”
关尧不答话,他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地窖盖子,他用一枚从郁春明手里“缴获”的打火机试了试里面的氧气浓度,然后道:“来俩人,下去看看。”
很快,韩忱手下的两个小警员顺着梯子下到了这座差不多有20平米的窖仓,没出一分钟,其中一人就向上叫道:“底下啥也没有!”
“啥也没有?”韩忱一皱眉。
关尧也不言语,他拉起那两人,自己又要往里下。
“地窖就那么大,大家都长着眼睛,他们没找着,你难道就能找着了?”韩忱凉凉地说。
关尧没理他,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连梯子都没扶,便跳了下去。他摸出手机打开电筒,细细地照向了四周。
李英家的地窖也没什么不同,都是那副样子,口窄肚宽,地面微湿。
但李英家的地窖又大为不同,因为这个本该存储蔬菜和粮食的地方,里面除了一堆干草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出来问题了吗?”韩忱在上面叫道。
李小田也跟着跳了下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土,仰头回道:“问题大了,你自个儿下来瞅瞅就清楚了。”
关尧半蹲下身,拨了拨墙角的干草:“你见过这么空的地窖吗?”
李小田啧声叹道:“见过,我大爷当时死在屋里头一冬天没人发现,他家地窖就是空的。”
关尧轻哼了一声:“李英可是活人,他不过冬了吗?”
是啊,李英一大活人不过冬了吗?为什么这么大个地窖,里面只放点干草呢?而且,如果里面只有干草,之前的那两条野狗又在乱吠什么?
“有血。”关尧忽然说道。
“哪儿有血?”李小田赶忙发问。
“通风窗和干草堆底下都有血。”关尧回答,“一个看起来比较新鲜,一个……已经干涸很久了,不确定是不是人血,但肯定是血。”
李小田咽了口唾沫,他颤颤巍巍地问道:“是小孟的吗?”
“这得检测了才能清楚。”关尧呼了口气,“上去叫刑技下来取证吧。”
五个小时后,天黑,取完证的一行人押着李英,回到了扎木儿市分局。
关尧拿着从他家里找到的那盒老报纸,走进了审讯室:“讲讲,这都是啥东西。”
李英面如土色,浑身瑟缩,他嗫嚅道:“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小田将那叠报纸摔在了他的面前,“我们所民警孟长青到底在哪儿?”
李英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求求你们了,不要来问我!”
李小田猛地一敲桌子:“如果在你家地窖中发现的血迹最终检测证明是我们所民警的,李英,你知道你犯了啥罪吗?”
李英一抖,瞪着眼睛不说话了。
“行了,别跟他废话了,”关尧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等检测结果出来了再说。”
李小田捡起掉在地上的报纸,狠狠地啐了一口,他骂道:“挨千刀的老东西,9·24大火咋没把你烧死!”
关尧一摆手,示意李小田别挡着,他举起了那张照片,问道:“这上面的人是谁?”
照片黑白打底,一个女孩立在其中。这女孩眉目秀丽,笑容甜美,哪怕是身上穿着最老气横秋的衣服,也遮掩不住她的纯真与稚嫩。
李英见到这张照片,神色瞬间僵住了,继而,他的喉咙里开始发出嗬嗬的声音,听得关尧和李小田一阵头皮发麻。
“胜男,这是我的老闺女胜男。”过了很久,李英才回答道。
关尧沉了口气,将照片扣在了桌子上。
“你女儿李胜男……我记得是个兔唇啊?”李小田在一旁问道。
“是,她是兔唇,”李英把脸埋在了掌心,“五岁的时候,厂里出钱,送她去松兰医大二院做了个修复手术,但是,但是手术只修好了脸面,没治好里头。”
“啥叫没治好里头?”李小田不懂。
“我也不清楚,”李英抽噎着说道,“为了省钱,加上也很难买到票,带着胜男去省城做手术的,是厂子职工医院的领导,人家回来说,胜男不止是嘴巴有问题,那喉咙眼啥的都有问题,他们都说治不好……”
所以,李胜男到死都是个哑巴,她只会咿咿呀呀地发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李英的泪水,关尧一阵黯然。
他拿过报纸,放到了李英的手边:“这上面的鬼画符是啥意思?”
李英本人似乎都有些害怕那用血渍写下的纹路,他缩了缩头,避开了关尧的视线,然后小声回答:“早前我家隔壁住了个立过堂口的出马弟子,我偷摸儿瞅过她帮人家办事儿时候画的符,所以我想学着,学着找找我闺女,看她在底下过得好不好,血是鸡血,黄纸我寻思着不好找,就用报纸对付了……”
报纸上画的是螺旋纹和锁链纹,中间写着李胜男的生辰八字。今天下午,关尧重新将报纸拿到手后仔细一看就清楚了——当年关娜死后,关尧奶奶也请人办过这样的事儿。
“那你找着你闺女了吗?”李小田问道。
李英垂着头,淌下了两滴泪。
这时,关尧开了口:“你闺女到底是咋死的?”
“大火烧死的呗。”江敏抽着烟,轻轻一笑,“当年找不着的人,都说是大火烧死的。”
郁春明和舒文对视了一眼。
方才他们二人问的是,江敏到底清不清楚钱国伟是怎么死的,江敏神态自若,看不出一丝一毫地遮遮掩掩,她很大方磊落地回答:“除了被大火烧死,他还能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