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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产房内,大长公主执刀的手腕稳如弯弓,刀锋割开皮肉的闷响混着李贵妃的惨叫,惊飞了檐下栖鸦。
  “发生了何事?”万云第一个高声质问。
  有宫女脸色煞白地跑出门,跪地道:“殿下,大长公主殿下取刀剖开了娘娘的肚子。”
  一阵倒抽冷气声,建帝也被骇得退了两步。
  李琪瑛瞬间握紧清蕴的手,力道之大几乎把她手腕捏断,听到清蕴的痛嘶才回过神,“对不起,娘她……姐姐她……”
  已是语无伦次了。
  她松手想冲进产房,就在这时又有人冲出报喜,“陛下,大喜!小皇子平安!”
  这一瞬间,清蕴没有转头,也仿佛听到了许多人内心的遗憾。
  建帝只顿了一下,就笑起来,像是为此高兴。
  唯有李琪瑛大声问,“贵妃娘娘呢?她如何了?!”
  那人哆嗦了下,“娘娘失血过多,伤口又大,情况危急,太医正在全力救治。”
  李琪瑛再忍不住,撞开人就冲了进去。
  李贵妃状况确实牵动人心,但随着刚出生的小皇子被抱出门,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看了过去。
  建帝象征性地抱了下刚出生的幼子,让奶娘宫女们好生照料他,没有做其他表示,而是转身对其他嫔妃道:“你们无事就都回去罢。”
  从昨晚跟着熬到天亮,许多人确实支撑不住,不管心情如何,纷纷告退。
  建帝再看向唯一留下的清蕴,“你就……”
  “臣妇在这等娘娘消息,待娘娘安好了就即刻出宫,不给宫中添麻烦。”
  “……也好。”
  清蕴自然也是又累又困,她本来和李秉真说好,等晌午一起出宫回家。到这个时辰了,李贵妃仍旧没脱险,她心中有不妙预感。
  又喝下两杯醒神茶,清蕴自己也掐了掐掌心以免犯困。
  昨晚没带上白兰白芷,她连个可以说话转移注意力的人都没有,只能在心中默背佛经。
  炎炎烈日逐渐攀升,承乾宫被日光笼罩,清蕴周身渐出一身薄汗。宫女请她到内殿等候,被拒绝了。
  好在这回没再等待太久,佛经背诵至第三遍时,宫人报喜,道贵妃伤口已被缝起,止住血,暂无性命之忧了。
  清蕴松了口气。
  由于贵妃不便探望,她就继续等大长公主出门,再提出先离宫的请辞。
  大长公主很干脆应下,感念儿媳一直在外陪着女儿,“你辛苦了,我和琪瑛应该会在这住几日,先回去歇着吧。”
  清蕴惭愧,她本来受命来看望贵妃,陪伴大长公主,结果两件事都没做成,全程都在旁观。倒是这位殿下,极为果断地出手,救下了女儿和外孙。
  清蕴真心敬服她。
  被小公公一路引至东华门,李秉真果然还等在那儿。
  他已经得知小皇子平安,只不清楚长姐状况,清蕴人还未至,就远远朝他点头。
  李秉真领会其意,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宫门前不好议论,上了马车,李秉真才开口:“娘娘虽然身体柔弱,但也健康,一直在宫中精心养胎,为何会早产?”
  清蕴轻声道:“郡主昨晚也问过承乾宫女官,她们说娘娘在养胎期间连宫宴都很少去,基本只在承乾宫内走动,吃穿用度一应都提前查过,没有问题。昨日下午也没发生意外,是在院中慢走时突然发动的。”
  这样看来,似乎的确是贵妃运气不好。
  清蕴略作停顿,还是没把自身的感觉说出口。
  当时建帝抱起小皇子时,她总觉得,那盯着小皇子的眼神,像在看件刚出土的陪葬玉器。
  然而提起来过于毛骨悚然,她身处这个位置,也不该说这种话。
  李秉真微叹,“希望娘娘一切安好。”
  清蕴跟着嗯了声。
  对话几句,她就因困顿靠在了李秉真怀中,在马车摇晃中浅浅歇了一觉。
  刚进门,果然见齐国公等候在那儿,问她宫内情形。
  清蕴一一答了,安抚齐国公,“父亲放心,虽有意外,但可谓有惊无险,娘娘与皇子均安好。母亲仍在宫中陪伴,更无需担忧。”
  齐国公问,“陛下可有说什么?”
  “母子均安,陛下自是高兴。”
  齐国公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过得知女儿和外孙都没事,到底是安心大过其他。
  倒是清蕴,短时间奔波两地,连着十多个时辰未眠,眼下青黑明显。齐国公也不好意思问太多,忙让儿媳去歇息。
  简单洗漱后,清蕴扎扎实实睡了三个时辰。一觉醒来,天又暗了,外屋传来说话声,她仔细辨别了下,是李秉真和张颖。
  似乎是在讨教刀伤的事。
  张颖的医术涉猎也挺广,连这些都有所了解。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不多时,听到里屋动静的李秉真就入内,手中拿了一叠纸,都是他刚记录下的要点。
  清蕴发现了,他对自身的病不怎么上心,涉及到亲近的家人还是会和寻常人一样。
  “我好像听到张大夫声音。”
  “嗯,他刚离开。”
  清蕴故作不知,“难得见你主动找他。”
  李秉真淡笑了下,知道夫人的意思。但他现在还不准备把自己在试用那个法子的事告诉清蕴,一则这方法本就是冒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施针过程也比较骇人。一则是想给她惊喜。
  他如实拿出记录的纸张,“张大夫医术高超,在我看来有些地方远胜太医,所以向他讨教剖腹伤如何休养复原。”
  太医诊治的对象多为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稍有不慎就容易被降罪。所以即便诊出问题,他们治疗起来也多用保守的法子,小小风寒治个十天半个月都属正常。
  外人觉得太医院汇聚了世间医术顶尖之人,但李秉真从小见识过诸多大夫,心中自有分辨。
  他们纵有十成医术,真正拿出来的可能只有三成,倒不如张颖,敢于担风险,只为治愈患者。
  **
  李贵妃刚刚产子,朝堂暂时还没什么动静。
  清蕴途中又进了一次宫,把李秉真记录下的休养之法和药方交给大长公主,用不用,当然是她这个母亲决定。
  在这之后,清蕴再度清闲下来。
  或许也不算清闲,毕竟府务、生意上的事不会停,遇到要事还是得她来拿主意。
  唯有一件事,即使到郊外散了趟心,清蕴还是没有再次见陈危。
  她还没有真正理好对陈危的想法,也不想再次情绪失控对他做出什么。
  陈危不在意,她自己却是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这日傍晚,她坐在院子里新搭的葡萄架下,听管家禀报更换府里仆役的事。
  周管家道:“依夫人的吩咐,把厨房、马房、洒扫的人都遣散了一半,昨儿下午刚到人市去挑选了十人,如今正在调()教着,等他们学好了规矩就立马用上。”
  “嗯,能耐是其次,谨言慎行最重要,别叫我再在府里听到风言风语。”
  如果不是从白兰口中听说,她还不知府里一直有人在私下猜测齐国公和大长公主和离的原因,有好事者把这件事和李审言长期搬回国公府居住牵扯到一起。说齐国公有意抬举二子,大长公主一气之下和离了。
  还有些人大概是没意识到府里风气流转,见她这个世子夫人执掌中馈,以为和以往一样,给李审言那儿送食送水送物时要么不及时,要么敷衍。
  阿宽告到她面前,她思索后,决定罚一顿,再把这些人换了。
  当然不能只换大长公主在时府里进的那些人,传到婆婆耳中,还以为自己对她有意见,干脆就各换一批。
  周管家连连应是,“夫人放心,这自然是最紧要的。我昨儿也带人去二公子那儿看了圈,把该补的都补上了,今后绝不会有人故意怠慢。”
  清蕴道:“天儿越发炎热,太夫人那儿要尤其注意及时换冰。除了各院,下人的屋子里也可每两日发块冰,不然热出病来也不妥。”
  周管家继续应声,夸赞夫人细致。
  由于是在屋外,商量的又是府里事务,两人声音不大不小,没有特意收敛,被在暗处的李审言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周管家夸清蕴“友爱体贴”时,他飞快扬了下眉。这位大嫂不是对他“友爱”,恐怕只是为李秉真、为她自己挣名声罢,也在祖母和父亲那儿做做样子。
  斜倚在树干上的李审言嘴里叼了条草叶,眼睛紧盯着齐国公书房,偶尔扫一眼月舍外的院子。
  两处临得近,才叫身居高处的他能够一览无余。
  李贵妃产子后,建帝对李审言下了密令,让他日夜盯紧齐国公,看他会和哪些人来往。李审言知道除去自己,陛下定然还对锦衣卫下了同样的命令,说不定锦衣卫盯的就是他。他便做出出门当差的样子,实则藏身于暗处,盯着齐国公。
  每当齐国公孤身待在书房或是在府中会友时,盯得尤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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