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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慢悠悠打量会儿,李审言笑起来,“你老了就是这样吧。”
  清蕴换的这套衣裳正是年长妇人所穿式样,她不知从哪儿找来头巾,把湿漉漉的长发包了起来。在李审言眼中,仿佛看到了她几十年后的模样。
  清蕴闻言白了人一眼,穿件衣服就是老了的模样,这“老”得未免太容易。
  李审言已经习惯她的眼刀,把两人的湿衣服打成包裹,再走过去把人一捞,开始飞檐走壁。
  夜风刺啦啦扑面,打在脸上又凉又疼,清蕴别开脑袋。
  李审言察觉后,动作稍稍慢下来,用衣袖横在前方,帮她挡风。
  他带她回的不是别处,正是清蕴用于起居的客船,白芷、藉香都在这儿。
  水面的火已经熄了,大部分人在搬动被烧粮船上的粮食。
  “主子!”一看到清蕴,白芷猛得扑了过来,藉香也握住腰间刀柄,走来挡在二人身前。
  主仆几人的眼神如出一辙,都是对他的抵触和警惕。
  烛光昏暗,白芷还是第一时间发现清蕴换了件衣服,她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反正没好事。
  “还想要那些粮食,就待在船上别跑。”李审言开口,“不然,我可不会管那些流民有没有饭吃。”
  放完狠话,他吩咐几十号人分别在岸上和水面把这艘船围着,以防人一个不注意从水下溜走。
  转头,又带人去找当地官府算账。
  李审言这五百轻骑是强行破城门闯进来的,徐州这儿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夜袭,戒备不严,放倒城门上的人就能轻易攻入。
  几年领兵下来,李审言对如何快速攻城破敌再熟悉不过,自己人这边根本没有伤亡。
  李审言去敲打当地官府,船舱这边,藉香跪地谢罪,“都怪属下无用!”
  他当时在按吩咐疏散粮船,发现有人跳上主子小船后立马狂奔赶去,还是晚了一步。
  早在清蕴守孝期间,贴身照顾护卫她的白芷、藉香多少都察觉了李审言的心思,那时候不说,是怕影响主子名声。如今李审言在这么多人面前都毫无顾忌了,气得他们咬牙。
  尤其是藉香,他曾是李秉真的人,天然就对李审言敌意更深。
  “不怪你,他们来得突然,谁也想不到。”清蕴道,“他们人多,且都是精兵,不要硬碰硬。我没有下令,不许擅自动手。”
  李审言那性子,可不一定会容忍藉香的冒犯。
  想到这儿,清蕴加重语气,“藉香,听到了吗?”
  藉香沉默片刻,“是。”
  他很憋屈,眼睁睁看着效忠的主子被欺负却不能出手,甚至在半个时辰后,李审言大喇喇进入船舱时,还要守在外面。
  藉香只能竖起耳朵,准备听到呼唤或不寻常的动静就立刻冲进去。
  清蕴已经换了身衣服,整理一新,恢复端庄优雅的形象。
  其实她无论怎样,李审言都不在乎,反正他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模样,嘴上却道:“你这裙子没我挑的那套好看。”
  他说的是那件老气沉沉的襦裙。
  清蕴自动无视了这话,“那三十万石粮食,李统领到底准备怎么办?还请给个准话,流民都在等着天亮后的赈灾粮。”
  她来时故意闹得声势浩大,为的就是让流民知道赈灾粮来了。
  李审言这会儿气顺,不在乎那阴阳怪气的“李统领”了,“这儿留十万石,剩下的我会带走。余下不够,这里的官府会补上。”
  他已经找当地知府好好“商量”过了,他们如果敢不开仓放粮,就要做好被杀个回马枪、人头落地的准备。
  清蕴:“李统领的意思,是要明抢?”
  “什么叫抢?”李审言往后一靠,大马金刀地坐着,“临时征用军需,等战事一了,自然会算上陆夫人的功劳。”
  本质上,齐国公和各地起义造反的人没什么两样,但他打的是“清君侧”的名义,有西南一带正规军的支持,自身又得民心。所以李审言说的算功劳,还真不是大话。
  清蕴微微低头,似乎在思索。
  她还没做应答,一张脸就从下方探了过来,“在想王老三?”
  清蕴:“……我想谁,和你无关。”
  她第一次听到“王老三”这称呼被放在王宗赫身上,有点怪异,又觉得符合李审言的作风,毕竟他称呼齐国公都是“老头子”。
  李审言:“确实无关,但我奉劝你还是少想。一个没用的废物,被关在大狱出不来,还得靠别人为他忙碌奔走,有什么好惦记?”
  说完龇牙,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更何况,等你到了京城,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趁早忘了,回头也能少掉点眼泪。”
  清蕴闭了闭眼,不想和他斗嘴。
  李审言却说个不停,“文官都是花架子,只会玩心眼,当初你是怎么看上王老三的,就凭他舌绽莲花?如果不是有个镇守宁夏的王维轩在,真当先帝会忌惮王家?”
  “他也就会趁人之危,知道你衡量利弊后只能做选择,不然哪有他的位置。”
  耳边嗡嗡话语不停,扰得清蕴根本静不下心思考,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不然如何选?学李统领为爱抛下一切,浪迹天涯、风餐露宿?”
  李审言愣了下,随即扬眉,“所以,你也承认我和王老三的区别,知道谁是真心假意。”
  说了那么长一句,估计他就听到“为爱”两个字。
  清蕴再次闭上眼,决定当个哑巴。
  **
  留下清蕴的三百护卫和自己的一百骑兵,李审言没在徐州多留,目前还没到能够肆意走动的时候。
  清蕴作为他此行的主要目的,自然要被带上。
  为着她的生活起居,李审言留下白芷,对藉香就没那么好的性子了,直接把人赶走。
  清蕴吩咐藉香:“你先回京,把徐州的事禀报给王家几位大人,让他们尽快助三哥出狱。我这儿,就说我还有事要办,只能暂时留在徐州。”
  藉香握拳,“我去召集人手,在路上埋伏……”
  清蕴摇摇头,瞥了眼在远处懒洋洋站着,丝毫不担心他们密谋的李审言,“他敢放你走,就不怕你来拦。单打独斗,你不是他的对手,论兵马,如今也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住李家军。”
  她很平静地陈述事实,并道:“你曾在齐国公府待了那么多年,定了解齐国公的能耐,如今他已是势不可挡。与其在这儿和李审言纠缠,不如回去让他们早做准备。”
  藉香还要再说,被清蕴噤声,“放心吧,好歹我也曾是他大嫂,他不敢真做什么。”
  藉香不知主子是真有把握还是宽慰之言,但只能听从。
  第86章 难怪李审言发疯
  走得悄无声息, 回来得迅疾,且后方带着二十万石粮食。孟嘉听到这消息,险些以为自己误会了李审言,直到他看到被李审言从马上抱下来的身影。
  那一瞬间, 孟嘉脑子里闪过“天要亡我”四个大字。他以为李审言是潜龙, 没想到这人是觊觎曾经大嫂、满脑子情爱的痴心虫, 真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跑去劫人!
  看着李审言吩咐下属把人送去住处, 他忍不住道:“疾驰几百里,就为抢这么个人?”
  李审言斜睨他, “二十万石粮食,看不见?”
  孟嘉把满腹的脏话咽回去,“咱们不缺这些粮食,何况,等和将军会和后, 你准备如何禀报?”
  李审言:“陆夫人深明大义, 知道我们所做何事后,主动带着粮食来投奔,将军知道也会欣慰。”
  孟嘉:“……”
  仗着二人关系较好, 他忍不住问:“你这样,将军可曾知道?”
  孟嘉没敢说得太直接,觊觎曾经的寡嫂,传出去对李审言、陆清蕴都不是什么好事。时下对女子禁锢不算紧, 官府还十分鼓励女子守寡或和离后再嫁, 但也不可能鼓励嫁给曾经的小叔子。
  又不是未开化的蛮夷, 行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那一套做法。
  最重要的是, 人家陆夫人现在的夫君还好好的。
  李审言:“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他就是被老头子的话术给骗了。
  老头子曾说, 想要做天下大不韪之事,就要有与天下为敌的本事和勇气。
  李审言想光明正大地拥有她,才没多作犹豫就随去西南。哪料到西南一行,直接让陆清蕴成了他人妇。
  所以这回,无论老头子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看李审言接连部署完一连串事,往住处去,孟嘉紧跟而上,“不要冲动,你知道将军的打算,王、夏、谢、周、郑、柴、荣、闵这些人家都不能随意动。这位是王家三郎的夫人,千万别做出无可挽回之事。”
  李审言停步,“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孟嘉当然是怀疑他迫不及待要强占美人。
  李审言冷笑了下,解开腕带和领口,示意他看自己的伤口,手背、手臂、额角、脖颈……全是道道血痕,看起来结痂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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