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他起身走入小厨房,学着额娘的样子,做起了桃花饼。
他回忆额娘这些年为他做过的点心和美食,学着三哥写话本子的方式,编了一本《承乾食记》,已经由御书局整理刊印了。
无人说他胸无大志,也无人怨他囿于厨房,额娘告诉他,民以食为天,只要认真去做的,就都不是小事儿。
二哥说,外国使者来朝时,正愁怎么用寥寥几日让他们领略中华的美食文化,这本《承乾食记》简直是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五哥带着芸儿姐姐笑着祝贺他,还说以后永璂出宫立府,他们就有地方继续蹭饭了。
日影西移,储秀宫被橘黄色的光团笼罩着,永璂端出来一盘桃花饼,唤璟兕她们来吃。
额娘和豫娘娘是一致的夸赞,璟兕吃的正香甜,托娅眨着眼睛,庆嫔娘娘和十二阿哥知道她爱吃宫里的糕点,所以每日都给她做好多。
但是今日,她特别想吃家乡的肉干,想到和阿布分别已有数日,她一双圆圆的眼睛,也黯淡了些许。
永璂笑意温煦,自身后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子,是亲自为托娅做的香辣牛肉条,
“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有没有科尔沁厨子的味道。”
托娅喜笑颜开,十二阿哥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不过有时候,他极力压抑的淡淡愁绪也实在令人心疼。
托娅拈起一根,细细咀嚼,是芝麻和红油的浓香。
吃到好吃的,托娅欢快起来,旗头上长的流苏摇曳着。
她肉肉的脸上带着点憨气,白玉般小巧的耳垂在晚霞的映照下微微透明,让永璂想到了令娘娘宫中白白的小兔子。
璟兕吃完点心,头一歪,好奇地问:“哥哥的脸怎么红啦?”
绛雪轩
大如头发凌乱,双颊红肿,倚在破败的朱门上,等着今日容珮施加掌刑之前,冬梅过来送饭,她期待着,今天能有鸡汤。
这些天,为了不让她趁机出去乱跑,送饭和受掌刑放到了同一时间段,似乎是有意的折磨,鸡汤不是每天都有的。
之前绝育药留下的腹痛后遗症,也只有在喝了暖呼呼的鸡汤后,才能缓解。
鸡汤只能保持她一段时间的宁静,紧接着,就是比上次更痛苦的折磨,让她急不可耐,抓心挠肝。
慢慢地,她的精神越来越恍惚,脑海中经常出现一些零碎的画面。
有的让她兴奋异常,有的让她气的跳脚。
短暂清醒的时候,大如会拿起针线绣经幡,她想到璟兕对自己的冷漠,想到在自己怀里变得冰冷的小小的尸体,含着泪,绣下了璟兕的名字。
她想,璟兕不认她这个亲娘,一定是着了魔,她要把璟兕的经幡供奉在佛堂,为她念百遍佛经。
大如抬头望着从外面斜伸进来的一树桃花,才恍惚觉得,春天到了呀。
今日冬梅来送饭时,除了那一碗大如期待已久的鸡汤,还有一盘桃花饼。
大如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狼吞虎咽,就着鸡汤吃的香甜,连嘴边的碎屑和汤汁都不放过。
冬梅好心地提醒大如,“娴答应,这桃花饼是十二阿哥亲手做的,宫里每个娘娘都有,这是他特意让奴婢给你带进来的。”
大如口中的咀嚼停止了,眼神呆滞却又带着一丝凌厉质问:
“永璂?永璂怎么会亲手做糕点,他是个阿哥,怎么能做这种亲自下厨的事?”
冬梅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记得,承乾宫的庆嫔娘娘,长春宫的皇后娘娘,还有她们令妃娘娘,在得知这是十二阿哥亲手所做时,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和欣慰。
冬梅反问道:“您不为十二阿哥开心吗?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
大如无语凝噎,她觉得手中的桃花饼已经索然无味了,永璂真的很像陆沐萍,没有抱负,不图上进,一点也不像个……嫡子。
嫡子这个念头在大如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没有注意到,冬梅将璟兕的经幡偷偷剪了,她呢喃着嫡子嫡子,癫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魏嬿婉只是个贵妃,她只是个贵妃,本宫要绞杀了她!”
冬梅吓得后退两步,正撞在了来施掌刑的容珮身上,冬梅拉着容珮的衣角,
“容珮姑姑,娴答应说她是皇后,要绞杀了令妃娘娘。”
容珮上前制住大如,冷声威胁,
“你这个疯妇,若是再胡说,我就扇死你。”
大如耷拉的眼皮收紧,怒目瞪着容珮,
“容嬷嬷,你现在要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我才是你的主子,你应该扇的是魏嬿婉!”
大如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喊道:“容珮,把魏嬿婉带过来,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容嬷嬷这个称呼让容珮一愣,大如从没有这样称呼过她,而且大如口口声声称呼令妃娘娘为令贵妃,这到底是何原因。
匆匆地施完掌刑,容珮和冬梅一起赶去了永寿宫,迫不及待地把大如的异常行为禀告给令妃娘娘。
嬿婉回忆前世,大如从没有称呼过容珮为容嬷嬷,若是大如回忆起了前世,跟容珮说,现在要听她的,那么前世之前呢,容珮是听谁的?
容珮跪在魏嬿婉面前,“令妃娘娘,娴答应又绣了六公主的经幡,奴婢实在是担心,她说请您相见,不知您是否愿意。”
看着容珮焦急的样子,嬿婉也不禁动容,不管怎样,容珮对十二阿哥和六公主是真的关心。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问问大如,探探虚实……
第257章 南巡序曲
大如缩在角落里,每日的掌刑,再加上每月的腹痛崩漏,让她极速地衰老。
她本就散乱的头发,如今打结成了一绺一绺,垂在额前,黑白相杂,遮挡着她满是赘皮的脸。
门吱呀推开,一阵清风吹落片片轻盈的花瓣,大如先看见的是一只精致的金丝缂织蜀锦花盆底鞋。
顺着往上望去,是杏黄色绣竹纱衣的裙摆,头上的百花蝶金步摇曳出金色的光影,来人正是雍容华贵的令妃娘娘。
大如眼里浓浓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狼狈不堪在魏嬿婉眼里就是个笑话。
可是她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魏嬿婉应该失去一切,容颜衰败,被折磨致死,而自己应该优雅地,体面地离去。
她喑哑着嗓子开口,“魏嬿婉,你把我害成这副样子,你可满意了?”
嬿婉的手搭在春蝉胳膊上,慵懒又不失优雅,她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如悦耳的风铃,
“没有人害过你,你今日的下场,全都是自作自受。”
大如眼睛通红,因为在魏嬿婉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穿着红梅孔雀纱衣的身影,正是姗姗来迟的金玉妍。
金玉妍就这样站在魏嬿婉身后,看向嬿婉的目光满是温柔。
大如浑身颤抖,她抬起手指,指着两人,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起,你们不是水火不容吗?魏嬿婉,金玉妍欺凌了你五年,你竟然能和她和平相处。”
金玉妍凤目微微一横,“到底是我想欺凌她,还是你借本宫的手来宣泄你心中的嫉妒?”
魏嬿婉向前一步,捏住大如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
“你也知道,我曾经在启祥宫呆了五年?那我为什么会留在那儿,为什么?”
大如回忆着自己见到的,那零零碎碎的场景,忍痛回答,
“因为你在长春宫打碎了花盆,是富察琅嬅和金玉妍为难你,和我没有关系。”
嬿婉冷笑一声,大如还是这样,她加重手上的力道,将大如的下巴捏的泛青,
“我再问你一遍,我为什么会被留在启祥宫?”
大如伸手,想要挣扎,却被贞淑一脚踢断了手上的指甲,疼的她身子扭曲起来。
金玉妍一个眼神,贞淑自觉地走到门口,帮几人看守门户。
春蝉端出一碗加了野蕈的鸡汤,放到了大如跟前,帮着嬿婉问道:
“娴答应若是说了实话,这碗鸡汤就赏给你喝,若是不说,以后可就没有了。”
大如舔舔嘴唇,嘴里不停地分泌口水,她不愿意在魏嬿婉面前低头,于是往一边别过头去。
春蝉毫不留情地倾斜汤碗,鸡汤汇成一道细流,往地下淌着,哗啦啦的声音,让大如心里发毛。
终于,大如再也忍不住,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鸡汤,但无济于事,在魏嬿婉逼问的目光下,她嗫嚅道:
“因为我穿姚黄牡丹惹怒了富察琅嬅,我知道你在启祥宫过的不好,但是你要是出来了,凌云彻肯定会娶你,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春蝉听得一阵心惊,这些事,她怎么不知道,但是想起来,娴答应已经疯了,她也就不奇怪了,她停住倾倒的动作,心里为主儿感到气愤。
嬿婉松开大如的下巴,将金玉妍也拉到前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