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没去朝堂吗?”
“没有。”
月菱摇头,气了个半死,“梅驸马拿陛下没办法,便跑到云华堂门口,高声嚷嚷,说王妃在与民争利!红红花木门口,也有他们的人坐着,订花的人不敢进去,管事的请王妃赶紧拿主意呢。”
“这个梅殷!”
徐妙容原本还有些同情他,毕竟他死的那么憋屈。可现在,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了。
与民争利,好一个切入点。
你说安王府坏了祖宗之法,百姓们才不管你呢,那是老朱家的内部矛盾。可你说,与民争利,他们就要上心了。这是外部矛盾,说难听些,这是阶级矛盾。
梅殷竟然知道以阶级斗争为纲,可他要斗的,不止是自己。
一时间忍不住想吐槽:你没本事屠龙,却有本事将屠刀挥向更弱者。你对朱棣有意见,拿我撒气干什么?
说白了,梅殷以及他背后的团队对她有意见吗?
有。
可他们对她的意见,并没有那么大。朱棣登基,改变了朝中固有格局,也动了无数人的蛋糕。大封群臣后,朝中格局再次一变。
她记得,朱棣打到应天之前,想用给朱元璋上香的借口问梅殷借道,梅殷用“太祖皇帝不让你们回来上香,你们上香就是不孝”回绝了朱棣。
之后两人彻底撕破脸,梅殷割了朱棣派去的使者的耳朵和鼻子,只留了嘴巴回去传话。
不管是“红红花木”还是“云华堂”,都是封后大典之前的事。在大典之前,朝中已经有人参过她了。当时她只以为,是因为顾忌着大典,所以那些人暂时作罢了。
现在想来,似梅殷这等脾性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大典就忍气吞声?他连朱棣的面子都不给,还会给徐妙云面子?
之所以在大典时闭了嘴,一定是朱棣出了手。
既是如此,那她心里便有数了。
朱棣一定会再次出手。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朱棣现在还是将参她的折子留中不发,也不进一步表态。可他跟她的立场是一致的,那她就暂时是安全的。
只可恨,两边都拿她当刀,都想刀死对方。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徐妙云将她禁了足。至于“红红花木”和“云华堂”那边……
“我去吧。”
这是朱楹知道消息后说的话。
“我来去随意,没人会说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他没被禁足,也没被罚去验收粮草。可再怎么说,“梅驸马也是你姐夫。”
“那我跟他一起去吧。”
朱橚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
第50章 他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碰瓷
“他坐在这里干什么?云华堂欠了他的钱吗?还是他想抢云华堂的生意?”
“谁知道呢, 他们家人多,事也多。家事不去找自家人去断,堵在这里做什么?人家想买东西的人, 进也不敢进。”
“你们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朝堂大事?梅驸马坐在这里,是因为他参了安王和安王妃,说他们坏了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那……那是不敢乱坏。可是, 天下的事,不都是陛下说了算吗?陛下好像也没说安王他们不对。”
“这年头, 谁还没几个糟心的亲戚。陛下可能也拿亲戚没办法吧。”
云华堂门口, 百姓们小声议论着。大抵吃瓜是人类的天性,皇家的瓜又比别处的更好吃,是以他们越吃声音越大, 越吃人越来越多。
梅殷躺在躺椅上, 睁开一只眼观察了一下。待看见周围并无异常, 复又闭上了眼睛。
吵死了。
他有些不耐烦。
“姐夫你不是有病吗,怎么不在府上躺着,却跑这街上躺着?”
朱橚的大嗓门从人群外传来。
梅殷睁开了眼, 暗骂了一句“你才有病”, 他目光落在朱橚身后的朱楹脸上。
“你来干什么?”
他问朱楹。
朱楹拂袖, 双手负于身后,“我来成全你。”
“成全我?”
梅殷冷笑了一声, 目光忽地一凛, 再开口,带上了点轻蔑和恼怒:“我还以为, 做了亏心事, 你无言面见皇考,所以才龟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呢。却原来, 利字当头,外头有三分利润,你就敢露出十分的胆量。”
“不比驸马浑身是胆。”
“你在含沙射影?”
梅殷昂首,觉得对方好像在讽刺他一言不合就堵门。回头看一眼门庭冷落的云华堂,他心里很是满意。
堵门有效,这会他心里的气顺了不少。
“我是来救你们的。”
将头转回来,他不忘多说一句。
“呵。”
朱橚先笑了,笑完,对着他煞有介事的拱拱手,“姐夫你真的……好高风亮节啊!诸葛亮再世,都要对你说一句,甘拜下风。我大明没了你,就像鱼没了水,拉磨没了驴。”
梅殷的脸,瞬间转冷。
不想看和朱棣颇为相似的那张脸,他起身,慢悠悠地从躺椅上站起来。目光落在朱楹身上,顿了一瞬,而后劈头盖脸便骂:“朱楹,皇考明令禁止宗藩种田、商贩、盈利。你竟敢顶风作案,卖花卖布。你把皇考放在哪里?你可还记得,你的亲王身份?”
“父皇有言,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梅驸马口口声声说我有罪,我倒要问一问,梅驸马是嗣君吗?”
朱楹并不买账。
梅殷瞧着,他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呵,嗣君,他听到这两个字就来气。
“我固然不是嗣君,可宗室有犯,我身为宗亲,大义灭亲,义不容辞!”
“梅驸马所谓的义不容辞便是坐在这里,挡着客商们的路吗?那本王也想大义灭亲,参梅驸马一本!”
“朱楹,你可真会颠倒黑白。与民争利的不是我,是你们。不遵祖训的也不是我,是你们。现在恬不知耻倒打一耙的也是你们。你当真以为,陛下不发话,我便奈何不了你们?”
“事非功过,陛下自有论断。梅驸马既然已经上了折子,那就该等候陛下裁决。现在梅驸马自作主张跑到云华堂门口,又将陛下放在哪里?”
“陛下?陛下乃皇考所出,自当唯皇考之命是从。听之任之,袖手旁观,本就有违皇考祖训!”
啧啧。
朱橚眨巴眨巴眼,怎么就吵起来了呢?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弟弟,他夹在中间,装聋作哑,不好。
便上前一步,装模作样道:“我说,父皇还说了,当各守祖宗成法,勿失亲亲之义[1]。你们吵这么大声,干什么?亲亲之义,都被你们忘了?”
他本意是劝架。
哪知道,梅殷本就看他这个死舔狗不顺眼,瞥了他一眼,讽道:“你也好意思说祖宗成法?”
不是。
朱橚又眨巴眨巴眼,他姓朱,为什么不好意思说祖宗成法?
“叔叔弟媳,长幼尊卑有序,从来没听说,天下间有那叔叔对着弟媳叫师父的。周王真是惊世鬼才,可恨,可叹!”
梅殷的嘴好像裹了冰,说出的话冷冷地打在朱橚的脸上。
朱橚的笑瞬间消失了。
“梅殷,老子早看你不爽了!”
连名带姓喊了梅殷一声,朱橚彻底爆发了,“老子才是父皇的亲儿子,你一口一个皇考,你算老几?想舔父皇是吧,你现在撞死在这里,马上就能见到父皇,到时候父皇还夸你是他的好女婿!”
“周王如今有了依仗,到底和从前不一样。”
梅殷却不生气,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橚一眼,他眼中写满了不屑。
朱橚明白他在说什么,当即近前一步,怒道:“大胆梅殷,你竟敢讽刺四哥!四哥乃四海之主,你以下犯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皇明祖训!”
“周王倒是,好大的威风!”
梅殷也怒了,同样往前走了一步,他看着朱橚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敢动我一下试……”
一个试字还没说完,他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
怎么吐血了?
“梅殷!我跟你没......哇......完......哇......”
一口粘稠浓厚的鲜血从朱橚的嘴里喷出来,朱楹慌忙上前,唤了一声:“五哥!”
朱橚却拂开了他的手。
跌跌撞撞奔向梅殷,朱橚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边吐血边说:“梅……哇……殷,我……哇哇……做鬼也……不……不会放过……过……你!”
梅殷怔住了。
看着那血口大盆,良久,他回过神了。假的,一定是假的,朱橚怎么可能吐出这么多口血?
他不信。
“周王故弄玄虚,是想诬陷我吗?!”
“梅殷,你好……哇……虚伪。”
朱橚嘴里又喷出一口血,紧接着,血又从他的耳朵里,鼻子里流了出来。砰!一个后仰,他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