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高炽小时候,并不胖,后来生了一场病,身子骨变弱了,人才变胖的。皇兄本来让高煦和高燧陪着他练武,可谁知,他没把身子骨练强劲,反而越来越胖了。”
  “我怎么觉得。”
  徐妙容顿了顿,又道:“这问题,还是出在你皇兄身上?”
  大明朝的药,大概率没激素,徐家和朱家都没有肥胖基因,按理说,朱高炽不会胖的。可若,他自个心理压力大呢?
  人在压力巨大的情况下,的确有可能发胖。
  朱楹说,朱棣让朱高煦和朱高燧陪着朱高炽练武,朱棣此人,又是个偏心的。朱高炽身为燕王府长子,本就肩负着众望。
  两个兄弟都身体康健,可偏生他,身子是个不好的。
  两厢对比,朱高炽心里,怎会没有感触?到后来,两个弟弟更加勇武,当爹的更看重两个弟弟,身为哥哥,心中怕是又着急又酸涩。
  越想证明自己,便越给予自己压力,大厦不是一日建成的,肥胖不是一日形成的,她怀疑,朱高炽的胖,还真有可能是在经年累月的打压中,逐渐形成的。
  “给基儿去封信吧。”
  徐妙容想想。心魔是要自己去破除的,旁人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比不上朱棣说一句。只要朱棣说一句鼓励的话,朱高炽心中的弦怕是才会松一松。
  如何让朱棣脱口鼓励的话,他相信,朱瞻基会有办法的。
  此外,“还要在信上写,让高炽去撸铁。”
  “何为撸铁?”
  朱楹正乖觉地将她口中所说内容写下,听闻“撸铁”二字,颇有些惊讶。徐妙容不慌不慢,随口鬼扯,道:“撸铁就是,举起一块铁。”
  举铁,应该也能达成举哑铃的效果吧。
  朱楹便不再多问,顺势写下“让他没事就举铁”几个字。
  这厢他们为了造神的事忙的脚不沾地,那厢云华堂外的酒楼里,朱高燧也在同朱月贵说话。
  “近来他们两口子频频进宫,你听说了没?”
  朱高燧面色不好,虽没明说两口子是谁,可朱月贵立刻就明白了。她面色也有些苍白,许是朱棣的责罚扎到了她的心,她竟然难得有些憔悴。
  “不止他们两口子,徐家其他人,也被父皇叫进了宫。”
  “你说大舅舅和三姨母进宫做什么?”
  朱高燧百思不得其解,自打朱棣将他府上的人全部撤换,又拿了他的兵权后,他便待在府上,不敢出门。宫里的事,不好打听,因此他只知道个大概。
  “我可还听说了,咱们那位四姨母,可不止进了宫。”
  “她还去刑部大牢,见了路衍。”
  “你知道?”
  朱高燧有些惊讶,朱月贵又道:“她想学路衍的把戏。”
  “她学路衍的把戏做什么?”
  朱高燧越发惊讶了,又一次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些事,他都不知道,朱月贵竟然知道。
  问了一句,朱月贵却并不直接回答,她说:“你不用知道这些,你只要知道,父皇不想就这么揭穿路衍便是。”
  “你的意思是,父皇怕人知道,路衍其实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怕人不相信他是天定的贤王,所以想想办法,让路衍合理地消失?”
  朱高燧若有所思,又问:“他不会想让路衍在众人面前坐化吧?”
  为了扫清一切把柄,他们先下手为强,把那鸡鸣寺的住持收拾了。住持明面上,是坐化的,实际上,是服了药而死的。
  难不成,父皇也想效仿此法?
  有心想说一句“咱们这位父皇,是面子大过天的”,朱月贵却转了话题,问:“凤阳那头……”
  “你放心。”
  朱高燧明白她的意思,便回了三个字。
  他似乎极有信心,面上也是势在必得:“魏家那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两口子,再无翻身之日!”
  朱月贵没说话。
  好半天,她才道:“虽说父皇给我们留了情面,可,以防万一,这些时日,咱们还是先别见面了。”
  “他给我们留了情面?”
  朱高燧冷笑,“二姐,你自己信这话吗?”
  朱月贵再一次没做声。
  光阴斗转。
  很快,便到了观音菩萨出家这日。自来菩萨诞辰,菩萨出家和成道之日,寺庙里都会举办法会。应天本就多寺庙,菩萨出家之日不久,又是药师佛的诞辰,因此从菩萨出家之日,各寺庙,要热闹到药师佛诞辰结束。
  徐妙容和朱楹早早到了进香河畔,但见进香河上,百姓们请的大法船络绎不绝。那法船上站着和尚,船上高挂着佛像。
  船行进香河上,一路往鸡笼山去。沿途经坛数不胜数,诵经声和鼓钹声更是不绝于耳。香雾弥漫,和尚们一路施食,只少了一样——莲花灯。
  “今晚这河上,倒是少了许多热闹。”
  徐妙容没忍住和朱楹说了一句。
  按照惯例,应天城里办法会,白日诵经布施,晚上,便少不了传统项目——放莲花灯。可因为“白莲教”闹事,朱棣特意下令,不准人再卖荷花。
  莲花灯虽大多由手工做成,可今晚,怕是也放不成了。
  “今夜,还有别的热闹。”
  朱楹却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徐妙容明白他的意思,今夜,他们安排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范晔和路衍他们虽被抓了,鸡鸣寺的和尚也被拉去了问话,百姓们却只知,他们与白莲教有牵扯,却不知,这背后其实是朱高燧和朱月贵搞的鬼。
  朱棣有意将事情冷处理,便默认了,这一切,都是白莲教搞的鬼。是白莲教胆大包天,妄图妖言惑众,颠覆大明朝堂。是白莲教本想随口扯一个贤王,来乱了人心,却被安王两口子将计就计,破解了阴谋。
  私下里,徐妙容曾嘀咕过,若不是范晔和路衍在秦淮河上装神弄鬼,用寻常理由实在解释不过去,只怕朱棣未必愿意对外提起她和朱楹的名字。
  百姓们信了,这一切,都是白莲教干的。他们此时,并不知路衍是否清白,而路衍……
  看一眼密密麻麻的大法船,视线定格在其中一条上面,与上面的徐辉祖对视一眼,徐妙容心中大定。
  天色渐晚,晚霞渐渐散去,法船上陆陆续续亮起了灯。耳畔嘈杂声越盛,许是全城的百姓都出来了。
  船行至鸡笼山下,堵了。
  不知是谁,在高声引导着船上的香客们下船。下了船,再往前走,便是鸡鸣寺了。原本鸡鸣寺香火极旺,可因着路衍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鸡鸣寺从前又是路衍的容身之地,百姓们便多有顾忌。因此今日的鸡鸣寺,并不似从前那般人头攒动。
  船上正下着人,忽有一阵喧闹响起,吸引了众人视线。
  “路衍?”
  有人惊讶地呼了一声。
  百姓中自有不少人认得路衍,看到路衍,他们有些震惊。有人脱口而出:“你不是被抓到刑部大牢了吗?”
  路衍:……
  路衍的心有点痛,心情也有些微妙。差一点,他就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为了不成为过街老鼠,他只得装模作样,恭恭敬敬道:“案子还没了结,原本我该留在牢里。可圆觉大师突然坐化,我从前多受他恩惠,因此特意向上求了。陛下宅心仁厚,承蒙他开恩,准许我今日出来一个时辰,为圆觉大师诵经上香,以表心意。”
  圆觉大师,便是鸡鸣寺从前的住持。
  百姓们自是对圆觉大师不陌生,说起来,他们也觉得,圆觉大师死的太早太突然了。想着《水浒传》里头,那花和尚鲁智深也是突然坐化的,便没往他处想,只当时候到了,圆觉大师便去了。
  虽有些为圆觉大师可惜,可百姓们却仍心存顾虑,没想好要不要进鸡鸣寺。他们看到路衍身旁跟着的人,稍一琢磨,便猜到,应是官府的人。
  “陛下果然宅心仁厚。”
  有人感慨了一句。
  路衍听着,更觉刺耳。他也不敢多说,只站在寺门口,遥遥地做了几个揖,一边念叨着“我暂且是戴罪之身,不敢进庙门,亵渎神明”,另一边又拿出三柱清香,点燃后放进了庙门前的香炉里。
  目光微微一转,他又随意寻了一棵树,坐在树下念起了经。
  熟悉的经文声响起。
  人群围了过来。
  不知何时,起风了。
  天空中忽有烟雾迷漫,随后一声震耳的雷鸣响起,一道雷便砸了下来。
  那雷直朝着路衍而去。
  第134章 一个路衍倒下去,另一个圣姑站起来
  “遭雷劈了!遭雷劈了!路衍和尚遭雷劈了!”
  人群呆滞了一瞬, 反应过来,忙速速往更外头扩散。
  “都不要乱了阵脚,不要挤!你们就不怕, 再挤下去,再来一道雷吗?”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徐妙容混在人群里,看着声如洪钟, 一出声就吼住了所有人的徐辉祖,在心里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大哥已经上场了, 三姐姐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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