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云梯车不单单只是攀爬城墙的工具,底下还有两层塔台,塔台上方有木板隔挡保护,中间可容纳十余人,滑轮转动,可以将二层和三层的塔台士兵直接传送。
  原本他们的投石车可投掷的飞石重量不过二十斤重,如今可以投出足足五十斤重飞石,距离也延长了一倍有余,竟达近千尺,足以重创到城墙内的北戎军。
  而连发弓弩的杀伤力,也不是普通弓箭可以比拟的,克服了原本射程不够,需反复来回搭箭的短板。
  眼看士兵们斗志昂扬,手持利器,冲刺速度都比平日快出不少,而先行军队摔下城楼的几率大大减少,裴稷才明白这些日子,她每日不是和一群工兵窝在帐篷里,就是往户外跑,到底干了什么。
  而那群工兵们,站在军队的最后方,早已激动不已,望着白姑娘的眼神充满敬佩之情。
  他们打架不如步兵,杀敌不如骑兵,在军队中总是被人瞧不起。而如今,他们可以自豪地说一声,他们也很有用!这云梯车、投石器,还有连发的弓弩,每一样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大大减少了冲刺最前方的步兵和骑兵的死伤。
  这一仗从早上,打到晚上。
  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北川军那边已经鸣金收兵,北戎人才刚刚缓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对面战鼓突然又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先行部队是撤了回去,但是立马又有后续部队补上空缺,继续对常宁城发起进攻。
  巴努也看出来了,这北川军今日是不破城便誓不罢休了。
  昭颜确是这么想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他北川军没有被人质所掣肘,将士们憋了近二十日,现依仗精良的装备,正是士气正旺的时候,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她今日压根就没想过退!
  战前,裴稷也已将军队分成几路,分批轮换休息,但攻城的命令不变,什么时候攻下常宁城,什么时候战争结束——只管冲,不管退。
  前半夜,北戎军还勉强抵御,到了后半夜,连续守城近一天一夜的北戎军疲态毕现。
  而第一批退下去的北川军先行部队已经休整完毕,再次投入攻城,换下第三批攻城的北川将士们。
  如此反复,几路北川军对北戎军的车轮战,让北戎军疲于应付。
  “将军,这城是铁定要破了,我们从西门撤出去吧?”同样抵御北川军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副将拉住巴努道。
  “不行!这常宁城我们好不容易才打下来,本将军誓要和常宁城共存亡!”巴努气急败坏道。
  “将军,前门眼看守不住了,还是让将士们护送您出城吧!从西门出去,我们可以先退回北戎,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北川军有些邪门啊!大仗小仗也打了不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装备如此精良,战术部署更是井然有序,完全不似以前的蛮横、横冲直撞。”这一环扣一环的,谁顶得住。
  这时候想拿人质来逼迫他们也来不及了,人早就被他们换回去了!可换回来的北戎军呢,原以为可以作为一大助力,可实际上这些人气势低迷,也不知道北川军是如何虐待他们的,竟让他们怕了北川军。
  其实,还能是如何?昭颜不过就是让他们这些战俘亲自给以前被裴稷砍了脑袋的秦州城北戎军挖万人坑,又命他们将城墙上挂着的北戎战俘的脑袋给放了下来,埋进万人坑罢了。
  左右都是北戎军,同胞一场,总得让活着的有点参与感不是。
  而在那些侥幸活下来、被换了常宁百姓的北戎兵眼里,这种参与感,真心不想要!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们——死去的北戎兵的今天,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明天。
  巴努被士兵们推搡着,也由不得他拒绝,一众人等便护着他,抬着还卧病养伤的达鲁王爷,边打边往西门撤。
  谁知刚出西门,便被埋伏在门口的一众黑衣盔甲的士兵们伏击了。
  突然之间,宛如黑幕的夜空突然被火把照得通亮,冲喊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巴努等撤军本就被前城墙的北川军打得犹如惊弓之鸟,都没看清多少人,抬头触目可及都是火把,耳边响起的都是士兵们的呼喊声、冲刺声,不远处还有马匹飞奔引起的尘土飞扬,北戎军残余早就吓得仓皇不知所措。
  手持利器,全副武装的身着黑色盔甲士兵从东、南、北三方鱼贯而出。
  “玄甲军!这是玄甲军!”北戎军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玄甲军已多少年没有出现在边疆了,但当初司徒铭的玄甲军镇守边疆时的传说,却还在广为流传。
  眼看北戎逃兵一路往西逃窜,这支埋伏于此的军队才稍稍放慢了追赶的脚步,为首之人抬起头,赫然就是护送完常宁城百姓至秦州城的燕朗等人。
  “往西逃窜了?”参领王猛也及时赶到,看到燕朗便问道。
  “嗯,往西了。”
  “白姑娘这是什么意思?”王猛自言自语道,“这是要将人赶到西楚边界?”
  王猛看向燕朗,“你说这事,北川王知道么?还是白姑娘自己的意思?”
  燕朗摇摇头道:“不管北川王知不知道,我们只管听白姑娘的命令便是了。”
  “也是,白姑娘料事如神,她如此这般操作,必是有她用意的。”
  而那边常宁的主城墙终是被不断进攻的北川军给攻下,源源不断的北川军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和城墙上的北戎军厮杀到了一处。
  北戎军如今主将已逃,剩下副将负隅顽抗,也没有完善的部署,只是一味斗狠抵抗,即便北戎人身强体健,可连续厮杀一日一夜,对上的又是体力与他们相差不多,但得到足够休息的北川军,高低立现。
  没多久,主城墙上的北戎兵就被剿杀殆尽,北川军打开城门,长驱直入,进入常宁城。
  缴械战俘,清理尸体,抓漏网之鱼……
  裴稷趋马进城,被属下通报,大将巴努、北戎四王爷达鲁已仓皇逃窜出城。
  刚想追出去,又被禀告埋伏在西城门的玄甲军正对这伙人围追堵截。
  裴稷目光投向身旁之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需要对我说?”
  昭颜挑眉道:“若王爷指的是我私自调玄甲军伏击西城门的事,昭颜和王爷告个罪。我原本是想安排北川军前去埋伏的,可攻城的时候,兵力部署,北川军承担了主要的攻城任务,整军被划分为四部分,首尾相连,少一个环节都不行。”
  “若是可以,昭颜也不想动用玄甲军,毕竟秦州城百姓甚多,光守城的数千北川军怕是不够。”
  “可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裴稷静静地听她解释。
  既是能听进去解释,说明他也没真的生气。
  “王爷,每次都被北戎军肆意挑衅,然后再出兵镇压。我梁国泱泱大国,如此被动,王爷是否觉得憋屈。”
  不等裴稷回答,昭颜又道:“我梁国忍够了,今日便将他打回老巢去。”
  裴稷被她眼底的狠厉惊到,明白她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要围追堵截北戎军。而她语气里的肯定,更是让他精神为之一震,她正在做着他一直想做的事。
  “北川军听你调遣,不要让我失望,本王也是你手中的兵器,随时可以征战。”
  “那就多谢王爷了,到时候,王爷,我们或许还有意外的收获。”
  裴稷没想过她的意外之喜,眼下,他只想痛打落水狗。若不是每次北戎军都拿城中百姓作为人质,虐杀他无辜百姓,他又何至于每次都打不尽兴。
  而那边,巴努、达鲁等人一路西下逃窜,慌不择路,走走停停,每次以为摆脱玄甲军追兵了,探子便来报玄甲军距离自己只有几十里地。而当他们实在跑不动,放弃逃命的时候,探子又报玄甲军也就地休息了。这简直就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巴努等人就这么一路跑跑停停,三四日功夫,直到探子来报,前面便是西楚边界。
  他们竟逃出了北川地界,来到了西楚边界。
  在北戎人眼里,西楚王楚曜要比裴稷识时务得多。两国虽然明面上没有交集,可实际上北戎与北川交界,两国常有战事发生,但与西楚交界,虽然也有小打小闹,却是相安无事。
  原因便出在楚曜对北戎的政策上,楚曜明面上似乎和其余几国同仇敌忾,但实际上私底下,两国早有交集。西楚国曾多次投其所好,私下提供北戎所需的丝绸布料,粮食等物以讨好北戎。
  而北川裴稷软硬不吃,对于北戎的滋事挑衅,从不妥协,一言不合,便反击回去。
  是以,北戎虽攻打北川,但裴稷给完重击之后,北戎还能消停会,此后几年,北戎与北川边界便无战事了;而北戎与西楚接壤,虽然从未开过大战,但小摩擦不断。北戎军即便抢了西楚边界百姓,西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久而久之,北戎士兵几乎就把西楚边界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想抢便抢,想来就来。让西楚边界的百姓苦不堪言,而当权者却丝毫不理会,只求无战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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