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许半闲本来还有话要私下问,现在看来是没有私下的机会了,他像揽兄弟一样,轻轻搂住章天骄的肩膀,说,“没事,你放心。”
多余的话不能说,但章天骄懂了。他在说,我说话算话,刚才承诺的都算数。
章天骄跟着警察一同离开了许半闲的公寓。
哄哄闹闹一下午的公寓瞬间冷下来。
许半闲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的脑子一直在转,现在有些转不动了。
夜色渐浓,黑暗覆盖了整个房间。
墙上的挂钟指向9点,门铃响了,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许半闲没有理。
门铃又响了三声,“许先生,外卖服务。”
许半闲一愣,懒洋洋地站起来,开了门。
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玄关的墙壁揶揄道,“周庭知,你cos外卖员起码带个头盔吧。”
周庭知抖抖手中的外卖袋,径直进屋,轻车熟路地换鞋,摸进了餐厅。
“我猜你没有吃饭......阿嚏!”
他用手肘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许半闲见他鼻头通红,才想起中午退房的时候,他好像就有点不舒服了。下午瘫在沙发上也蔫蔫的。
周总真脆皮,他暗笑,不过是睡一晚上沙发而已。
周庭知去厨房洗了手,将餐盒一一摆在桌上,“我猜你没有吃饭,在潮汕人家打包了海鲜粥给你......”
他背过身又打了两个喷嚏,在餐桌上抽张纸巾揉揉鼻子,继续说,“还有几个小菜,晚上你吃简单些,肠胃舒服。我走了。”
说着就往玄关走去,许半闲还站在餐桌边看着那桌子“简单”的饭,都没反应过来。
走了?大老远过来就是送个粥,就走了?这不像周庭知的作风啊。
转眼间看见周庭知换了鞋,他鬼使神差地叫了声,“哎。”
叫完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回家吃点药?
谢谢你来送晚饭?
要不你晚上在我家凑合一晚吧。
神经病,许半闲被自己的念头一惊,随后给自己找理由道,自己住在q市西边,周庭知住在q市东边,人家一个病号穿越大半个城市来送粥。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出于同事间的关爱,他于情于理留周庭知住一晚没毛病啊。
周庭知还站在玄关处等着他说话,许半闲硬着头皮问,“要不......?”
"不了。"周庭知打断他,“我得回家。”
许半闲木讷地站着,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拒绝了?
周庭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弯唇一笑,“你是不是想留我在你家睡觉?”
睡觉两字拖出了长音,入了许半闲的耳就变成了不正经。
“我留在你家,用你的浴室洗澡,盖你的被子,睡你的床,但是又不能亲你的嘴,对我来说太煎熬了些。”
“周总,你这是性骚扰。周总,请你自重。周庭知,你别逼我。”周庭知模仿着许半闲的语气,重复着许半闲说的话。
许半闲的脸唰的就红了,转过头盯着餐厅方向,说,“那你开车小心点。”
他没有看他,也没有说再见。自家的门开了,又关了。
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他怅然若失地转过头,却发现周庭知还站在玄关处。
周庭知开门准备走,看到了小许总通红的可爱耳朵,又折回来,对上许半闲的眼神,十分庄重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许半闲,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一直追你,也会一直等你。”
第30章 背叛
如果许半闲没记错, 他的第一次在梦里看到兰花香哥哥是在15岁。
从那时起,梦里的冲动只有同一个人,虚幻, 朦胧, 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盛夏时节,身穿半袖t恤, 露出半截儿强健结实的小臂, 哄着他时若即若离的触碰,细软的汗毛惹得他全身发痒。
一双薄唇不太说话, 看上去软软的, 嘟嘟的,亲上去又是温凉的。
发狠的时候,箍着他的腰, 滚烫柔软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攻城掠地。
惊醒的时候,许半闲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上半身挺直,下半身呆板, 坐起来完全是梦中的自然反应。
呆呆的, 讷讷的,坐在床上。半晌没有动。
窗帘紧闭,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只有许半闲的心跳, 若擂鼓,若鹿撞,若乱麻。
他又做梦了,身下的床单就是罪证。
比起床单的黏腻湿热, 面头的冷汗更叫他难受。
他不敢开灯,漆黑的夜色是掩护,也是短暂逃避的障目一叶。
兰花香哥哥一直是轻柔温润的,即便是生气,也不会表现出狠厉的模样。
从前的梦是旖旎的,缱绻的。而今晚,梦里的人束缚着他的手,紧锁着他的腰,酷烈凶狠,像是要把他拆吞入腹。
八年来的梦境里,许半闲从未有这样的体验。新奇、兴奋,他每每想回头看着男人的脸,那股子蛮力一直阻碍着他。
越是阻碍着,越是被强硬对待着,他就越热烈、越亢奋。
直至力竭,他虚脱地趴在虚浮之上,还不忘回头一望,望向愉悦的给予者,心心念念。
男人惑人浅笑,带着一丝宠溺,“许半闲,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一直追你,也会一直等你。”
梦里的男人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模样。
那梦里,有兰花香。那梦里的人,不是兰花香。
手脚仿佛刚刚找到大脑指挥官,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他掀开被子,将身体挪到干爽的地方,在黑暗中摸索床头台灯的位置。
一个凸起的按钮,只要按下去,黑天墨地便会被驱散,迎来满室的明光烁亮。
许半闲摸到了那个按钮,大概过了很久,房间还是黯然无光。
双手颤巍巍地抬起,捂住了眼睛。
强硬比温柔更能让人兴奋,许半闲为梦里的自己感到羞耻。
更羞耻的是,强烈的背德感袭来,他背叛了8年间陪伴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
一个梦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周庭知太无赖,入侵他的生活,瓦解他的忠诚,又要侵蚀他的梦境。
“啪”的一声,暖黄色的灯光洒满了卧室,铺了个满床。
这样温馨的灯光,让他更加无措,他索性打开了主灯,进了浴室。
冲了半小时的澡,浴室的镜子依旧明亮清晰,他看着镜中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更多厌烦的情绪。
他厌恶自己是个怪胎,厌恶自己失控的欲望,厌恶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
甚至迁怒于周庭知的咄咄逼人,迁怒于这个社会对小众群体的偏见与排挤。
可他有什么资格呢?
终归是自己胆小怯懦、不敢面对罢了。
收拾好自己,打理好床铺,已是早上五点,冬日的太阳总是懒惰些,七点多才会升起。
许半闲全无睡意,他本是倦懒地趴在床上玩手机,不由自主地想起梦中的情景。
于是,他欲盖弥彰地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登录上尘封许久的社交媒体软件,由于一个多月没登陆,进去的时候还卡了两秒,全是转发、评论、私信、赞,消息右上角的小红点显示999+。
他没有理睬那些消息,径直发布了五个字:人间非净土。
上面是他两个月前发的:想飞。
999+的消息都在这条微博下面:
【我靠,狂神要回归?】
【跪等狂神挑战新纪录。】
【狂神宣布停飞的第432天,想他。】
【狂神狂神,今年黄驴新增无伞跳高,请了吉尼斯记录见证官,官宣在这里@黄驴杯挑战赛。】
尴尬,那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是两个月前,也就是和周庭知酒店乱性的第二天,他心烦意乱,想去圣托里尼跳伞那次。
他心里憋闷,只想搞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查完机票又放心不下,回头找了周庭知。
去跳伞的想法早就抛诸脑后,也是奇怪,这一个多月,除了想带王信奇去跳伞,再也没有过同样的想法。
这个媒体号是许半闲的匿名天地,年轻时总是喜欢显摆,想得到夸奖与赞赏,想得到认同。
他开了这个媒体号、名字叫“飘零狂客”,记录自己的每一次挑战,不露脸,只炫数据和视频。
在这里,人们叫他狂神。这里的人们很可爱,大概是许半闲的运动看上去太过危险,用命博来的好人缘。
数据好就全是夸赞,一片叫好。数据不好,下面都是安慰的评论,那些年,他在这里找到了认同,得到了温暖。
也正是因此,他愈发有挑战的冲劲儿,因为这里的人不会泼冷水,他在这里可以得到盲目的信赖与支持。
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宣布:“暂时停更停飞,等我回归。”
开始时,评论下都是不解和好奇,所以他统一回复,家里有事不方便说,我会回来的。